玄夜听到这声呼唤,凑近了些,伸手轻轻抚上秦钰脸颊,“钰儿。”
温热的触感传来,不是做梦,是真的。
看着眼前熟悉又带着明显疲惫的男人,秦钰眉眼间夹杂了劫后余生的脆弱和自责。
眼眸此刻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噙着,不肯让其落下,长睫因泪水的沾染而微微颤动。
“…师尊…对不起,让您费心了。”
少年边说边试图坐起身来,却因身子还虚弱,没什么力气,挣扎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能成功,反倒累得轻轻喘着气。
玄夜伸手轻轻按住他,将秦钰顺势搂进怀里:“钰儿,莫要逞强,好好休息,为师守着你。”
原本还想离开玄夜怀抱,但却突然闻到了玄夜身上的血腥气,师尊也受伤了吗?!
不想让玄夜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他闭上眼睛。
想起季师兄曾经所说过的那些话语,秦钰心中不禁一阵刺痛。
是啊,他会连累身边的所有人。可是,只要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关怀存在,他就怎么也无法狠下心来割舍这份情感。
他就是这样的人,只需要一丝甜,就能轻易将他的心填满。哪怕明知可能会给他人带来麻烦,也依旧舍不得放手。
一阵疼痛袭来,他紧咬下唇,试图压抑住那从丹田处传来的剧痛,可那钻心的感觉还是让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是惩罚吧,…金丹,金丹好像要碎了。
“钰儿!”耳边是玄夜的呼喊,但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越来越模糊。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睁开眼回应,但怎么样也睁不开,终是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看着在他怀里的少年,玄夜双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开,仿佛生怕一松手,秦钰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回想起他刚刚的模样,历经这般苦难,可他眼底深处的干净底色依旧未改,仿佛无论历经多少波澜,那份骨子里的干净都能如寒梅傲雪般,倔强地留存着。
哪怕是在这般虚弱又委屈的时刻,也只是稍稍收敛了些许锋芒,依旧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气质。
有趣,他微微低下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少年青紫的脖颈,嘴角微微上扬。
第一眼见到这少年的时候,他便万分欣喜,这世间居然还有纯净之体。这一定是上天觉得愧疚补偿给他的。
所以,秦钰的根骨、他的一切,理所应当都该是属于自己的。只不过,就是有些不听话,这么想着,玄夜将手完全放在那掐痕上。
是得好好调教一番才能将其牢牢掌控,为己所用。
剑宗
“你们宗主什么时候能回来。”
都三天了,所有灵丹妙药都用了个遍,整个人就像个无底洞般,还是没有半分转醒的迹象,筋脉中的紊乱的灵力更是没一刻停下来过。
现在只能等宗主拿回那天山上的万年雪莲试试看了。
这时,一旁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道:“观此人根骨,明显是早夭之相,能活到现在真是奇了。”
旁边的沉涧听到这话,向来温润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他猛地转头看向说话之人,怒喝道:
“剑宗受难之时,我宗弟子和峰主不顾自身安危奋力支援,如今他受了重伤,你们倒好,在这说这些风凉话!”
“……我们不是那意思。”见沉涧阴着脸,梧渊忙劝慰道。
“都别废话了,我只要我的弟子能平安无事地醒过来,其他的一概不论!”沉涧并不买账。
众人赶忙又手忙脚乱地继续商讨救治楚酆的法子。
阳光透过轻薄的窗纱洒在床榻上,勾勒出一片柔和的光影,随着窗外身影一闪,
“宗主,您可算来了。”药峰长老松了口气。
“玄机峰主,将雪莲服下后,再借以灵力滋养,便可修复伤势。”
谛桓衣摆和鞋底还带着些许泥泞,一看就是匆忙赶过来的,沉涧看了眼那雪莲,丝丝缕缕的寒气传来,做不得假。
“多谢。”
虽然知道雪莲有凶兽镇守,能三日拿到实属不易,但看着楚酆这副样子,他还是表露不出什么好脸色。
楚酆平日是让人不省心,但他也硬是养了三年。
从少年到青年,从来没有都亏待过他,知道他是皇子肯定娇贵,日常他便要什么给什么,说什么应什么,就差给他供起来了。
这孩子也争气,无论咒术多么繁杂难学都给啃了下来,好不容易养的金枝玉叶,现在就这么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三天没睁开,他的心也就这么揪着,三天都落不下来。
随着雪莲被喝下,001和秦钰传话道,【宿主,分身那边已经修复完毕。】
玄剑峰静室内
“可以醒了。”秦钰翻开下一页功法回道,剑宗那儿的气运值拿到了,分身没必要在那儿待了。
余光看了眼旁边的玄夜,目光又回到功法上,他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实力不行。
魔尊太过强大,分身倒是好说,但本体起码得到合体期,才能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还是得想法子出去历练,现在得到气运点的要求越来越高,还有玄夜和魔尊虎视眈眈,现在他真的只有分身可以依靠了。
001也在旁感叹秦钰的远见,谁能想到当初只不过心血来潮创造的分身,现在居然成了关键。
【宿主,你别难过,大不了你在玄夜身边歇着,我们专注分身就可以了,轻轻松松完成任务多好。】
秦钰心头一梗,似乎没想到001能说出这种话,要他在玄夜身边歇着,他怎么能歇着,光顾分身,本体的死活就不顾了?
玄夜可是硬生生的把他金丹都修好了!
现在他身体倍棒,甚至不日都能突破元婴,继续歇着被他用丹药豢养,然后养肥了以后,被他宰着吃吗?
为什么总是因为高位者的一点点好就找不着北,为什么总让他试图感化,难道001还不明白吗?
屠夫是不会和案板上的肉产生感情的。除非那肉跳下案板,他才会有几分考量。
001看到秦钰眼底的失望,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
【宿主,你别生气,我说错话了。】见秦钰还是没有讲话,他蹭了过去,
【宿主,宿主,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别不理我~别不理我~别不理我…】
见往日自己的撒娇大法都不好用了,他只好问出了那句常说的,【宿主,接下来怎么办。】语气都变得蔫蔫的。
“放心。”秦钰闭眼缓了一会。
他会做出正确选择。
不知何时天中开始飘起了雪花,小小地,慢悠悠地打着旋儿飘落。
渐渐地,雪越下越大,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铺天盖地而来,很快错落有致的殿宇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秦钰很快注意到了窗外,他喜欢雪,喜欢看雪纷纷扬扬飘落的模样,也喜欢雪下完后脚踩在雪地上的簌簌声。
“师尊,下雪了。”秦钰看向窗外,玄夜眸光柔和了一瞬。
但下一句话,他眼底的柔和少了几分。
“师尊,那楚师兄他…他没事吧?”见玄夜心情不错,秦钰试探性的问道。
“钰儿很想见他吗?”虽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可那眼底却如深不见底的幽潭,没有什么情绪涌动。
“楚师兄是因为我才受伤的,他现在都没有给我传讯,我很担心他。”秦钰回应道。
玄夜沉默了一瞬,开口道:“他没事。”见秦钰眉头微皱后,又补了句:“人在剑宗,有谛桓和沉涧照应着,死不了。”
看到秦钰神色转好,玄夜这才迈着步子缓缓走了过来,目光落在秦钰身上,似笑非笑道:“就这么高兴?”
“是我连累了楚师兄,师兄没事我便放心了。”
这个回答他还算满意,刚这么想着,就听秦钰下一句,
“不过,师尊,我还想继续追查…”话语一出,仿佛外面纷纷扬扬的雪都停了一瞬,整个世界好似都安静了下来。
玄夜眼眸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看到少年眸子里又浮现出的敬畏后,他叹了口气。
罢了,亲口说的让他追查当年事件,想让他听话的方式还有很多,不拘于一时。
手一转,将冰郢递给秦钰,“这几日尽快突破元婴,为师给你护法。想要追查那些人,你的实力必须提升。”
玄夜越来越通情达理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接过冰郢,不知怎的,秦钰心里毛毛的。
“他醒了!”剑宗内,见青年眼睫颤了颤,药峰峰主惊喜开口道。
沉涧赶忙凑了过去,“小酆。”
楚酆一睁眼,就见旁边沉涧凑的极近,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忙闭上眼睛,
“小酆!药峰峰主,小酆他怎么又晕了!”
听到沉涧慌乱的声音,他无奈又挣了开来。
沉涧松了口气,但也明白这小子故意的,他不由得絮叨起来:“小酆,你要吓死为师吗?!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整整三天!早和你说要养精蓄锐,打不过就跑,你看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万一有个好歹,要为师……”
楚酆头转向一边,沙哑着嗓音回道:“师尊,别说了。”他一向喜静,听不得这些,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还不让我说说了?我就是太惯着你了,你看看人家小尘。”说着将旁边的季墨尘拉了过来,手一指,
“他才受了一点伤,现在修养了三天,什么事都没有,就不能学学人家,让为师省点心……”
听了半天,没听他说起秦钰,楚酆问,“秦钰呢?”
沉涧看着楚酆的后脑勺,眼神里的情绪可谓是一言难尽,似是无奈,又夹杂着几分宠溺与担忧。
场面一时有些沉默,最后还是季墨尘开口回道:“不必担心,秦师弟被剑尊带走了。”他的声音平稳,试图让楚酆安心。
“我们什么时候回宗门。”他说着坐起身想要下床,这才注意到旁边不少修士就在旁边,不知道听了多久。
“……”真是的,丢脸还能丢两次。
看着迫不及待想回去的楚酆,沉涧一把将人摁下,“乖乖待着养伤,这几天哪儿都别去。”
这可不行,那雪莲的药效还没过,还等着放点血回去给本体喝呢。
“我要回去。”狐狸眼中露出一丝不悦神色,看向沉涧。
沉涧罕见的脸一拉,“在这儿呆着,起码休整七天,药力一定要化开,顺便把你前不久刚升到元婴的修为稳一稳。”
似乎觉得语气有些冲,又赶忙安慰道:“小酆,听话些,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来,行不行。”说完,还伸手轻轻揉了揉青年那如绸缎般顺滑的头发,就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儿。
“……”见剑宗那些人又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来,楚酆麻了。
沉涧见他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必须先稳住他,眼下楚酆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容许他乱跑,于是沉涧朝旁边季墨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帮忙一起劝劝。
季墨尘心领神会,压着笑走上前劝慰道:
“楚酆,你就听沉涧峰主的,你受的伤可不轻,要是这时候急着赶路回宗门,万一出了岔子,秦师弟也会担心的。”
“再说秦师弟有剑尊护着,定不会有事,你要是真担心,传讯回去问问便是。”
都拿着自己当傻子呢?随便几句话就能哄住?楚酆心里暗自腹诽,可看着沉涧那架势,也明白一时半会儿是脱不开身了,楚酆只好先放弃了回去的打算,继续躺了回去。
“行吧,就待七天。”闷声回道,语气里虽还有些不情愿,但也算是妥协了。
沉涧见他总算应下了,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这才对嘛,小酆最乖了。你就安心在这儿养着,为师每日都会来看你,要是缺什么,传讯给为师就行。”
“都说了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我小酆。”给沉涧传音了过去,楚酆原本就勾人的狐狸眼此刻也染上了些许羞恼之色。
“好好好,为师记下了。”沉涧收到传音,笑着回应道,这小子脸皮薄,总是在意这些称呼,他对喜欢的小辈一样都这么叫,也不觉得哪里不合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