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努力撑着瘸腿向着那老和尚追去,上了平阶,口中喊着:“师傅,师傅!等等。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
老和尚唱,竟听出一股子经韵,听着后头那人说见过自己,老和尚哈哈大笑,回头瞧着台阶下暂歇的那人道:“你从哪来?”
老将军道:“从北方来。”
老和尚笑着打量他:“和尚我可没有去过北方,你见过我,难不成是前世见的?”
老将军艰难地提着瘸腿,向着上方走去道:“说不定呢,师傅能不能拉我一把啊,老骨头爬这山阶实在是吃不消啊……”
瞧了一会,老和尚到底是回来搀着他。
到了庙前,老将军忍着痛意施步下跪,给了老和尚行了拜礼,老和尚倒也摸了摸他的头道:
“唉,对嘛。拜佛不如拜我,你见过哪个佛像能动的?这满庙的佛都是我给镀的金,我瞧着,须得将那中间大佛搬去,将我的像放在中间,才对嘛。”
老将军因爬了这山上的阶梯,那条瘸腿牵扯的更痛了,老将军道:“师傅,我受故人所托,来此庙上一炷香。”
老和尚随口问:“哪里的故人?还点名到这座庙。”
老将军道:“是我的一名部将。”
老和尚却也是不再理他,“那边儿有小和尚,你去找他吧。”说着那老和尚就一蹦一跳的跑走了,嘴中又唱了起来。
身旁传来一声“施主”,老将军看了过去,见一个年轻和尚朝自己行合十礼,老将军问道:“那师傅怎就跑走了呢?”
年轻和尚道:“喔,那是我师叔,早些年疯了。”
清风吹拂,那疯子的歌声悠悠的传来,又是些许经韵混着戏腔,年老却是音不老,倒是好听。只是痴痴狂放总觉悲。
“云中小雀暂停秋,落泪落笔满腔愁,勾勒思绪千百遍,糅杂考量窥世规,千般荒凉只孤身,何时才尽此间愁,愁满愁出愁尽天,天不仁噫降多灾,满天神佛坐不管,怎个荒凉道不尽,甚多鬼怪欺良善,一方富甲权重苏家院,终落个家破人亡鸳鸯乱,此生悔憾怎个言,只剩我胡乱游荡,春风又渡拂山绿,年年春花又生芽,怎记秋去冬雪化无痕,人死人去人相弃,倒不见再有重逢日,叫我怎个言,说甚曾相见,此生未见不相识,若是前世曾相识,今生终见却是暮年失意疯癫相,说甚曾相见曾相识…”
风卷着这歌声,一字不落的吹拂进老将军的耳中。
微生苍猛地惊醒,见‘静心’屋内其余几人早都醒了,各个皆是满心愁绪,微生苍越过几人,带着痛意的目光直直落在姬玥脸上。
恍如隔世。
那个老和尚哈哈大笑:“静心啊静心,说得便是这入了凡世,善恶念皆备,又须得忘情,也便是得忘这善念与恶念。得了凡心,也能超脱不受困阻,忍痛舍去。说到底是我佛家先与的因果,这舍不去凡情便不能怪尔等。但这些全了善恶又能舍去的,除了慈嫖,还就真没有别人能做到。看来参禅几十年没白参。”老和尚的虚影拍了拍姬玥的肩膀,而后就消散了。
羡轻鸢将那一纸退婚书又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到底也是起身道:“过了这屋,里头也没旁的了吧。”
姬玥心间百感交集,瞧着屋上题的“静心”二字。
静心,静心。怎么那么像是服从、屈就。
他不甘,凭什么世事如此,还要屈从,心下的怨念与不甘疯狂生长,心绪又习惯性的压制。
这便是静心吗。
南宫青玉不知何时将盗运妖放出,那块被南宫青玉变成玉佩样子的盗运妖闪闪发光,南宫青玉道:“那怨骨还在前头。”便抬步按着盗运妖的指引走去。
姬玥等人跟了过去,绕过几个红墙小屋,最终找到了一个小土包。
众人:……
【呃……】
南宫青玉:“……”
姬玥道:“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羡轻鸢道:“这小坟包,要不还是算了吧……都叫怨骨了,再给人家把这小坟刨了,这人得多惨啊……”
微生苍道:“嗯……去别处看看吧。”
几人转身向着外头走去,一个防护阵法悄悄的打在了那个小坟上,不知为何这土中寺庙里起风了,沙吹土走,小土包前一块被沙土掩埋的、小小的倒了的石头牌上端端正正刻着两个字。
慈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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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旁处看看,也是没有其他可看的地方了,出了这土中寺,那扇红门仍是被土掩了一半,开门几人顺着那青石梯往外头走去,外边却是异常的安静。尘土扑簌簌的落下,几人迎着掉落的尘土出来了,那群金蟾自觉给他们让出来路。
羡轻鸢奇道:“那小修士怎不见了?”
微生苍道:“临行前给他一方防护阵法,应该不会有危险。”
姬玥瞧着周围:“一个人作的金像也没有了。”
羡轻鸢猜测:“难不成是那小修士的师兄师姐来了,将这些金人都搬走了?”
一只金蟾跳到了微生苍头顶“咕嘎——”一声,姬玥转头去看,被微生苍微怔的表情逗的轻笑了下,准备将那只金蟾从微生苍头顶取下。
微生苍见姬玥伸手,便将头低下,方便姬玥伸手将那只金蟾取下。
那只金蟾被姬玥抓住,也不闹,张大了嘴,吐出一个金匣子。
羡轻鸢奇道:“这金蟾还挺通人性啊。这算是我们进那静心屋的奖励?”
南宫青玉上前,看着那只蛤蟆吐出金匣便跳到了姬玥的肩膀上,姬玥将那金匣子打开,里头缠绕着一股气息。
金蟾的前爪向着外头一指:“咕呱——咕咕——呱!”
南宫青玉的神识落在那一股气息上,本就面无表情的脸又覆上一层冷光:“是白虎气息,混着强烈的妖族气息。”
几人向着外头走去,外边的景象仿佛是人间炼狱,无数集聚在此的修仙者竟纷纷倒在血泊中,残骸混着四碎的污浊灵气。
污浊?
不是污浊,是被抽干了气运与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