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淡的月色洒了一地,叫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站那干什么,快些过来。”
远远的,见苏承平回头叫她。
左妍头目发愣了一瞬,见他在前头等着,便也抬步走去,从苏老爷的外书房走出来,绕过一个小花园隔着几座假山,又穿过两个亭楼,再过一个穿堂,又是一条大道,走许久,见一拐弯,瞧见一池,里头游着群金鱼。
哦。这便是方才左妍要投的那汪池了。
再往前,一串联的院子,左旁这便是姬玥原本住的了,内里又是小三进的院子,心道这苏府那就能那么容易落魄了去,光是将这院中建材拆拆,都够贫苦人花个几辈子了。
姬玥抬步便向着里头去走,奴仆早已经将灯点了,身后跟着的奴才也是眼尖,瞧着那三少夫人也跟着,便打定了主意。
这三少爷没回来前,三少夫人是没人管没人问。
可三少爷回来了,这三少夫人可不能像之前那般不受待见了。
苏府谁是主子?
除去老爷,那不还是这四个少爷吗。
这一群奴才那是破天荒头一回对着左妍献殷勤,又是问好又是帮忙开门,本来那门都已经开了。院子里黑灯瞎火,只瞧见内里一间屋子亮着灯,顺着那光也瞧见一溜红木作的门,院子外头雕梁画栋彩画二龙戏珠在上,院子内里也是奢靡,柱子红漆一排过去,离得近了才瞧着上头也大有乾坤,细细密密的刻着花样。
姬玥走进了屋,瞧着内里布置也是细致,进了内室,见里屋被弄得红红火火,跟新婚一般,桌上一方烛台,点着的是龙凤喜烛,姬玥将眉一皱,上前将那被一掀,见被子里铺着一方白绢。
那群奴才早就退出了院去。
后头女子迈着小步也是怯怯跟了过来,姬玥转身瞧去,见她咬着唇,眼中的泪还未消,头发也微微乱着,脸上被指甲挠的痕迹因为肤色白,显得更红了,远远的站在那里,眼神却是坚定的,像是等一个答复。
姬玥没忍住,哼笑了一声。
这女子瞧着便让他觉得亲近熟悉。
大抵是同为笼中鸟,所行皆有困,才让他生产这般亲切感。
姬玥问道:“这两年你便是住在这?”
左妍道:“嗯,是这个院子,那边的偏房。”
姬玥道:“偏房?”
偏房是给妾住的。
左妍问道:“你明日便要走,还是一直在家待着?”
姬玥手腕上的佛珠缠了两圈,正割破了手指本欲将血滴在白绢上,思虑一瞬转眸瞧左妍面容清瘦,便将指尖的血又按抹去,心下称着欠考量,说道:“要走,但不是明日。你可写一封和离书与我,只是委屈你在此白白受了两年苦,耽误了两年的青春。我在外还有两处宅子,反正在寺中修行,也是住不着。你我和离后你若是无处可去,便去那住着吧。”
左右是亏不着吃穿。
左妍喃喃道:“和离书?”
姬玥将那白绢拿起塞进怀中露出一角:“嗯。”转身向着外走去道:“今日你便歇在这吧。”
青衣慢摆出门去,掩了朱门,屋内烛火缓跃,左妍怔着,起身去寻笔墨,眼瞧见一方墨桌在远处,铺了纸,磨了墨,执笔良久,只一‘和离书’三字,到也没磨出旁的。
要怎个写!
勾勾画画涂了墨,卷起攥皱又重写,月色已当午,浪费纸几张?
外头秋风意凉,姬玥大步向着苏文山的院走去,路上有值守的侍从,有眼尖的瞧见了姬玥怀中露出的一角白绢,秒懂了也是行礼:“三爷。”心下却是鄙夷,这当了和尚也是玩的花,就是不知这是沾了血还是未沾,或许是根本就不行,三爷怕人笑话,才拿走了这白绢?叫人猜不透。
姬玥未分一点目光去,直直的进了苏文山的院子,院内有湖,湖心亭上掌着灯,穿过这小湖,便进了正堂。内里没瞧见有几个侍从,都巴巴的守在院子外头,远远听见屋内传来悠悠的笛声。
偶尔几声竹棍打肉的闷响。
推开这中堂的木雕花格门进了内,一溜的方格梨木雕花半窗透进来月色,内里烛火半明,左侧一墙的壁格堆书,桌椅皆备,几方乐器粗杂的摆着,地上铺着绒毯,绒毯上跪着个穿着绿锦长袍的男子,手被反捆着,苏文山坐在一方矮椅上,心疼的瞧着自己的笛子,竹笛尾部裂了道纹。
跪着的男人到底是壮着胆道:“二哥,你放了我吧!”身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苏吉惊恐的朝着身后望去,只见姬玥手里拨弄着佛珠,缓步走来。
苏吉咽了口唾沫,挣扎的往后逃,偏偏被捆着手,只能是腿脚支撑着往旁边挪,哪有一点在女人面前的嚣张劲?
姬玥大步向他走去,手腕上的佛珠甩下,一下子套在了苏吉的脖子上,偏又在颈后缠了一圈,用力往后一拉。
“三哥,呃…我错了……”苏吉被扯的险些窒息,因为后方的牵扯逼得他跪在地上仰视着身后阴着脸瞧着自己的姬玥。
姬玥冷着脸,看着苏吉的呼吸渐渐微弱,才将紧着的手松开,苏吉已经是晕了过去,苏文山倒了杯热茶饮着,热气突兀,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倒在了地上,滚烫的热茶四溅,苏吉又被烫醒,挣扎道:“哥,饶了我!”
姬玥将一旁桌上的茶杯拿起一盏,对着桌子一甩,茶杯四分五裂,挑了些碎的扫到苏吉被反绑的手上,右脚用力踩了上去。躬下身子狠掐住苏吉的下巴道:“听说最近家里是你这个嫡出的儿子在当家?”
苏吉目圆睁着:“没有,没有!”
姬玥脚下仍在发力,血混着瓷片沾上了绒毯,倒是恶心。
收了脚,鞋底在苏吉衣料上擦了擦,随后那刚擦干净些的鞋用了狠劲朝苏吉的头踹去,直接将苏吉踹了个头脑发晕,倒在地上愣着神。
苏文山道:“那个刘波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头估计得不来个全尸。大哥估计也要回来,承平,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