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外头便吵吵嚷嚷,仔细听去竟是敲锣打鼓又有祝唱声,姬玥悠悠醒来,不见床下榻上的人,便起身寻了在成衣店刚买的衣物,穿戴整齐去寻。
原来在最外的隔间处,桌上的菜都冒着热气,姬玥定了定心神,朝着微生苍点了点头,说什么倒是没想好,二人不语,气氛倒是有些诡异,吃过了饭,姬玥道:“阿苍,现在街上热闹,咱们也去看看吧。”
微生苍道:“嗯,听跑堂说除却供奉礼,今年似乎还有特别的节目。”
昨日大致了解过了,这满秋国都城离着这近的很,也不怪此处如此繁华了。
一队又一队的百姓穿着光鲜拥护着、手中拿着新鲜的水果菜肴、嘴中祝唱着敬重神明的歌曲,向附近的神殿赶去。
姬玥觉得新鲜,便在前头走着,转身对微生苍道:“看那,这满秋国供奉之礼,还有成亲的。”
按自己那个世界的说法,这便是趁着节假日结婚了。
微生苍向着姬玥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极远处有一队在最前方,吹锣打鼓满是红色,二人为凑热闹便赶了过去,只瞧见两列身穿红色宽袍,中绣龙凤花的轿郎将轿担在肩上。
那喜轿双凤齐飞在轿顶,四方八角红灯笼点缀,金色流苏穗坠满了轿帘,下又重叠半遮挡帘又垂金珠红绳流速,底托红木朱漆黄金为饰,中见新娘着绿色繁美喜袍,因那半遮挡帘,只得见那一身喜袍而瞧不见新娘模样。
喜轿后队伍更长,身穿喜服红衣者进了这条街从姬玥的方向看过去,竟一眼看不到尽头。
嫁妆更是丰厚,生而致死,财银吃穿用度皆是备好,送亲的队伍最末,四个壮汉抬着一口颇为华重的棺木,上有红花绑实,姬玥叹道:“真可谓是红妆十里。”便转头寻那新郎,想瞧瞧是怎样的打扮。
再向前看,却没见前方应该有的高头大马,仅是一队拿着喜牌的,沿路百姓居所中,皆是才出家门,向着花轿抛洒小果。
姬玥怪道:“怎不见新郎?”
身边看热闹的大婶用力拍了拍姬玥的肩膀道:“不要胡喊!给,你们两个俊小伙也扔一把枣子,沾点喜气!”
二人只当是此地习俗,微生苍便在大婶递来的枣筐中捏了一小把,瞧着大婶催促的眼神,微生苍将那几粒枣子向着喜轿的方向扔去,姬玥抓了两个,放入口中尝道:“这枣有些酸啊。”
大婶嘴中嘿了一声低声训道:“可别叫别人瞧见了,你吃的可是贡品啊。”
姬玥怔愣了一瞬,心想道:如果今日真的供奉的是自己,那现在吃点还能算是偷吃贡品吗?
这叫提前品尝!
等等。
姬玥的视线移到那些不断抛出的枣子上,见鲜红的颜色在雪中格外显眼。
大红花嫁,棺木为终,本是平常;喜乐哀乐参半,许是乐人不修。
可喜果怎称得贡品?
姬玥不确定道:“这贡品可是给天地侍奉,以求美满?”
大婶了然:“你二人定是外乡人,便跟着看个热闹吧。”
姬玥微生苍二人跟随这一长队,走了近乎一个时辰,料定也是客栈中明灯油尽熄灭时,见前方一恢弘的神邸,白石为阶红墙黄瓦,气势非凡,便见周围人早已经围满,只待这新娘一般。
姬玥眉心一沉,猜到了几分,不确定的看着那顶轿子,只听得一声喝:“跪!”
周遭那些百姓齐刷刷的跪了下去,抬花轿的也是将轿子放下,端端正正虔诚的跪了下去。
再见便是一个神态严肃略胖的中年男子着官服,从神邸中走出,眼神却是不耐的扫了一眼人群中站的笔直的姬玥微生苍。
可中年男子也仅仅是不耐烦的看了那二人一眼,便怕耽误了时辰一样,迈着步子向着花轿赶去,着官服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嗓门颇大的男人,他祝喝着,将中年官员的姓名籍贯年龄以及官职通通告知,又嘟嘟囔囔一串让人听不懂的类似于“望山神大人知晓”“良辰吉日有凤鸾飞”语速极快,倒是让姬玥摸不着头脑。
但是看这架势,姬玥似乎懂了,但还不确定。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猜想,但是下一刻这猜想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那就是猜对了。
只听得大嗓门男人喝着:“满秋国运城献上新妇一位,今龄一十有六,体态丰满,形态端庄,面若满月,乃城北衙门衙役郭资之长女,今献与山神,望您二位恩爱……”
姬玥大喝:“山神在何处?他何曾说过要娶妻?”
这一句话惹得不少怨怼的目光,那群跪着参拜不敢抬头的百姓都向着声源看去,有眼熟的骂道:“你一个外地来的,不要掺言,怎敢误了我们供奉大事!山神像就在里头,莫要多言!”
中年官员不理,掀开了花轿前的珠帘,搀扶着新娘从轿中下来,厚重的盖头蒙蔽了新娘的视线,似乎走的路前前后后她都没有机会看清。
微生苍道:“怎有将生人许配给死物之理!”
姬玥问道:“这供奉之礼年年便是如此?既如此那便只是活人为祭?”
未有人回,只瞧见嫁妆皆被抬入了院中,神邸正中门,已经有人上前打开,内里正立着一尊金像,倒是闪眼,似乎是近些年又重新塑造的金身。
姬玥敛眸,感受到神邸中门开时溢出来的邪气,二人略过众人,直直的走上前去,不知为何,竟没有一人上前阻拦,方才大嗓门的男人嘴中一直嘟嘟囔囔“罪过望山神莫怪望山神莫怪……”离得新娘近了,姬玥心底越觉得憋闷。
如果真是供奉给他姬玥,那活人,甚至是新妇,是怎么供奉!
难道是像纸钱一样烧过去吗?
那些抬轿子的轿郎起身冲上前,打算将姬玥微生苍二人拉开,可两人已经挤进前方,轿郎冲过去也是混乱起来,竟撕扯掉了新娘的红盖头。
这一瞬间,只见那一方厚实密绣的红方布骤然飘落,露出了新娘未脱去童稚、上却浓妆,被泪糊花了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