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阴气弥漫,薛怯祭出的那几张阳气符都发生了异样,至阳至刚的阳火在滔天阴气压制下渐渐熄灭,连符箓都未能燃烧完,恶鬼手臂之上的阳火也消失不见。
恶鬼察觉到主人身上传来的恐怖气息,几个跳跃间就来到道人脚边匍匐下身子,缩在那里只顾着颤抖。
将恶鬼一脚踢到墙角,道人口中淡淡吐出两字:“废物!”
江左与薛怯相互交换眼神,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浓重的忌惮之色,这邪修此刻身上散发出的阴气太过强盛,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料,现在想要击败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道人现在当然也不好受,江左的奇怪刀意依旧在破坏他的脏腑,吞噬培养多年的冤魂也是无奈之举,吸收这些冤魂所含阴气让自身修为暴涨,以浓郁阴气压制体内肆虐的刀意,这一切实属无奈之举,这样做意味着他的多年积攒就要一散而空,说是亏本买卖也不为过。
江左举着横刀怒视道人,他纯粹就是在装腔作势,鞘中蕴养的刀意挥霍一空,哪还有什么杀手锏。
倒是薛怯要更勇一些,舞着长枪就向道人杀去。
道人不屑一笑,随意挥手拍在长枪之上,顿时薛怯就连人带枪倒飞了出去,身躯砸在大殿之中的山神塑像之上。
原本就是半张脸碎裂落在地上的石制神像再次被砸碎几块,碎石簌簌落在地上又是一阵灰尘。
“你们这是干嘛呢?本就缺了角的塑像哪里能经得起你们这样折腾?要打就出去打,别在庙里乱搞,难不成非要把这庙宇折腾塌了不成?”残破塑像之上传来一道有些愠怒的声音。
不论是江左、薛怯还是那道人,心头都是一颤,寻声望去,神像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是个颇为壮硕的中年人,披一件破旧蓑衣肩上扛着根鱼竿,头戴斗笠只露着半张国字脸,最为恐怖的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何时坐在那神像肩膀上的。
道人眼睛微眯,死死盯着那道身影,尖锐牙齿磨的咯咯作响说道:“你是何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何我没有半点所觉?”
中年人摇头轻声说道:“你不认得我?我倒是认得你!好歹也与我做了多日邻居,听你说出这种话还是有些伤心的。”
薛怯从地上爬起身,悄悄向着江左那边移去,妇人孩子也不知在何时由那魂魄男子引着到了山神庙门口,男子立于自家娘子身前,面露凶狠之色盯着大殿中央。
此时早已过了子时,天地间的阴气在由盛转衰,阳气开始变的旺盛,男子的魂魄身躯也在慢慢变淡。
中年人从神像之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按着自己的斗笠叹息一声道:“我这庙宇太小,原本你躲在山上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好死不死的你非要下山,还闯进我的庙里,刚开始还好,现在你看看把我这道场搞成什么样了,阴气弥漫哪还像个山神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斗笠被摘下,中年人露出面容来,江左薛怯眼神微眯,妇人一把捂住了孩子的眼睛,死死咬着牙不敢出声。
中年人面容威严,眼睛都是狮子眼,相传这种眼睛的都是实打实的将才,不过让几人惊讶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竟然缺失了小半张脸,只剩着一只眼睛。
细细看来,中年人与那石塑神像有着三分相似,连脸庞缺失的部分都一模一样。
道人惊惧开口道:“你是这山神庙的主神?怎么可能,这庙宇破败多年没有香火,你应该早就消散了才对!”
被认出身份的山神扭转几下脖子,看着道人的眼神极为冷漠,开口道:“理应如此,不过我也不知为何没有消散,被困在此地多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确是难受,今天遇上你进我道场,顺手宰了你也算积阴德了。”
听出来山神对自己充满敌意,道人声音尖锐道:“阴德?你一个死后以魂魄造就的山水神灵又没有来世哪来的阴德?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贫道砸了你的神像让你现在就金身崩碎!”
山神撇了撇嘴,眨眨眼说道:“你好厉害啊!要不,您试试?”
话音刚落,山神率先动手,速度快的让人眼睛都跟不上了,比之方寸符也是不遑多让。
薛怯对江左暗暗传音道:“你瞧好了,这确实是山神,这庙就算是他的道场,在这里他就相当于拔高一境,要是你日后与淫祠神只起了衅可要多注意这一点。”
江左暗暗记下,每天一个山上小知识,来者不拒。
山神在道人身前一拳递出,砸在了道人鼓起的肚皮上。
道人如遭雷击,张着嘴巴倒飞出去,嘴巴张开之时有一道魂魄从中钻了出来。
山神深呼吸一下,抬手伸出两指竖在身前,口中默念几句,道人即将要撞上的墙壁就耀出一阵金光,山神揪心道:“本来就没有香火,这墙要是给我撞坏了得算谁的?”
道人后背撞在墙壁之上,口中又有冤魂钻出,道人落在地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再有冤魂钻出。
“以冤魂强行提高道行?不亏是邪修,也就你们能做得出来这种事,连同类的魂魄都不放过留在身边不让入轮回,你们这种人啊,别说是积阴德了,在阴间的功劳簿都得欠着,一群断子绝孙的玩意!”山神继续骂道。
那道人脸色变得越发狰狞,只见他单手一招,被他踢到角落中的恶鬼嘶吼着倒飞过来,单手提着恶鬼脖颈,咧开嘴就咬了上去,着道人已经要疯了,现在脑中除了用尽所有手段杀光在场的人外再无别的想法。
“都给我去死!都死!都死!一个也别想活!”道人一边撕咬恶鬼一边癫狂大笑,不多时恶鬼就被他给“吃”完了,他的修为也再次暴涨,直逼练气五楼。
阴气越发浓郁,江左拉了薛怯一把往后默默退了两步,随时打算转头就跑。
山神大人面无表情,看着身躯越发膨胀的道人他一点紧张之色都没有,无所谓的掏了掏耳朵就看着他表演,在他眼中,跳梁小丑罢了。
这下道人身形极快,只是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山神面前,拳头之上带着滚滚黑气一拳轰出,就朝着山神面门而去。
山神掏耳朵的动作还没有结束,面对这一拳是不躲也不闪,任由拳头砸来。
一拳砸在脸上,山神仿若脚下生根,一动也不动,一手缓缓抬起握住道人手腕,淡然说道:“就这?力道也忒轻了点,亏我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也太让我失望了点。”
道人脸色由狰狞变为愕然,当拳头落在山神脸上之时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虽是打在他脸上,可那感觉,就好像是……一块钢板!
山神猛然用力,道人手腕就传来了一阵骨骼撕裂的声响,五指松开,一脚狠狠踹出,道人嘴巴再次张大,一道又一道冤魂从中飞出在天地间逸散,道人两手交替,慌乱的想要将它们抓回来,不过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山神把道人踹翻在地,对着他的身躯一拳又一拳砸下,冤魂飞出,道人的身躯也在慢慢变得干瘪起来,最终沦为了与最开始一般无二的枯瘦体型。
最后山神只剩下的那只狮子眼有金光耀起照在道人身上,道人的修为尽数化为虚无,彻底沦为凡人。
“自作孽,不可活!”山神默念一句,一拳抡在道人脑袋上,将之打的魂飞魄散,彻底成为一具尸体。
山神转过脑袋,视线落在门口的江左一行人身上,眼神凌厉:“他死了,我这庙里怎么还有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