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0月15日，第50届广交会正式开幕。
作为会展行业的资深人士，肖爱国怎会不知晓这一盛事？
他不仅熟悉这个展会，还曾作为主办者与众多大采购商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尽管80、90年代的采购商对他来说并不熟悉，但他清楚哪些采购商是长期来华采购的。
他的目光特别关注了老鹰国的沃尔玛、克罗格等大型商超。
经过调查，他得知这两家公司都参加了本届广交会。
而且，这两家公司的负责人他都认识。
当然，这是指他的前身认识并接待过他们。目前，他们之间尚未建立联系。
在吉大省展团，红星锦秀被分配到的展位仅有2米*2米的展位，总共才4平方。
这是通过利用红星机械厂的名额合并两个展位才达到的。
在1981年，能够获得展位已经非常不易，更不用说后世动不动就特装五六百平方米的规模了。
肖爱国的展位布置得非常简单，一半空间摆放暖风机，另一半则摆放电风扇。
他特意在广州订做了两个柜台，每个柜台有四层，每层摆放四台电风扇和暖风扇。
面向人流动线的第一个柜台摆放暖风扇，第二个柜台则摆放电风扇。
这样，所有经过的外商都会感受到16台暖风扇散发出的热风。尽管10月份的广州天气依然炎热，但经过暖风扇区域后，再被风扇吹来的凉风所迎接，这种广告效果是极其显着的。
实际上，主办方最初并不允许肖爱国这样做，但在他支付了元电费后，主办方才勉强同意。
柜台旁边还写有产品的“特点：柔和、功率小、省电”。
这一次，公司派出了30人前来参展，但4平方的展位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实际上，有23人身穿统一印有锦秀风扇标志的服装在展馆内派发传单。
加上肖爱国本人，展位上只有8人。
从早上9点开始，被摆放在展位外面的风扇和暖风扇吸引进来的外商越来越多。幸运的是，大部分外商都自带翻译，这解决了语言不通的问题。
在市场中，优秀的产品总是能吸引人们的目光，受欢迎的产品自然也不例外。
没有人会忽视，暖风扇作为首创产品，在严寒地区肯定会有巨大的市场潜力，尤其是在并非每个家庭都安装有空调的情况下。而且，考虑到当年经济形势并不乐观，人们自然会更加注重节省开支。
然而，国外对专利的保护非常严格，没有专利保护的产品是不敢轻易销售的。
当香港远华贸易的钱少东注意到吉大省展团的锦秀展位时，他的眼神微微凝重，心中暗自盘算，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他不禁萌生了一些念头。
他希望这家大陆公司并不了解专利的存在及其重要性。
钱少东与刘海洋围绕价格和发货数量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激烈交锋。
钱少东只是在做表面功夫，并未真正专注于价格谈判。
刘海洋初次与外界打交道，未能洞察出钱少东的真实意图。在价格谈妥后，发货数量又成了新的难题。
肖爱国的要求是每个单品的起订量都是一万台。
钱少东希望起订量能低至一千台，这样他的成本会更低。
刘海洋坚持一万台起订，钱少东考虑了一番，认为仿制和注册专利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内应该能消化这些产量，于是点头同意了。
随后，在结款方式上，刘海洋更是要求全款结算。
钱少东爽快地答应了，反正他只打算做一次生意。
电风扇和暖风扇他都订了一万台。尽管香港天气炎热，用不上暖风扇，但为了仿制，他不得不购买。
派去打听香港远华贸易底细的员工也回来了，外经贸部门证实了这家公司的背景。
于是，刘海洋放心地与钱少东在主办方办公室签订了价值165万美元的合同。其中电风扇55美元一台，暖风扇110美元一台。
合同签订后，刘海洋与钱少东握手，说道：“钱总，合作顺利，为了确保贵公司的合法权益，展会结束后，我会将专利的复印件邮寄到贵公司。”
钱少东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们已经注册了专利？”
刘海洋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恍然大悟，然后他沉稳地看着钱少东，说道：“当然，我们已经注册了专利，无论是这款6页风扇产品，还是7、8、9、10、11、12页以及相关专利，我们都已注册。”
至于暖风扇，作为如此重要的创新，我们更是极为重视。若无专利保护，我们怎敢在广交会上销售。
钱少东懊悔不已，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怪自己多嘴，否则他本可以装作若无其事，老老实实合作赚钱。但现在……
钱少东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外经贸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尤其是那位外商，刚才还笑容满面，现在却面色如土，仿佛遭遇了重大打击。
办公室里的一位年轻人，看到这一幕，误以为刘海洋欺骗了外商，不禁义愤填膺：
“你这同志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否欺骗了外商？要知道，外交事务无小事。你应该向人家赔礼道歉，以求得外商的谅解。”
“否则，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都将由你承担。我告诉你，这后果绝非你所能承受的。”
刘海洋感到愕然。
他知道外国人地位很高，但他没想到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也会如此不分是非，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对他进行指责。
刘海洋年轻气盛，面无表情地回敬年轻人道：
“跪久了没骨头了吗？”
“你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如果外商真的被欺负了，他会不向你们主办方投诉吗？”
刘海洋看了一眼他的工作牌，王家勤。
王家勤，你这是想当王爷啊，还‘勤王’，怎么不直接登基呢！”
办公室里的其他工作人员忍不住笑了起来。前来签约的其他厂家业务人员也低头偷笑。
“你，你，你是在人身攻击我？”
刘海洋板着脸，问道：“王家勤，你不要冤枉好人，我攻击你哪里了？”
王家勤气得满脸通红，脸上的粉刺疙瘩更加明显了。
“注意素质！都不许笑了，赶紧工作，没看到外商都在等着签合同吗？”
办公室黄主任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这位同志，你刚才对小王说的那些话，确实有些过分了。”
刘海洋不屑地撇嘴说道：
“这位同志，刚才这位叫王家勤的无缘无故指责我欺骗外商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现在知道做好人了？你看王家勤会感谢你吗？傻叉。”
“同志，你怎么骂人呢？”
“傻叉，二百五。”
“我艹，你还骂？”
“都在干什么呢？海洋，不好好签合同，你在和谁吵架？”
刘海洋正骂得开心，里屋办公室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开口道。
刘海洋也愣住了，“副厂长，您怎么来了？您不是说没有时间过来吗？”
另一个人正是红星锦秀的副厂长肖爱邦，广交会这么重要的事，他也赶过来帮忙。
肖爱邦解释道：
“我过来和外商签合同，没想到我才到这里，就看到你在人家办公室里骂大街了。”
“外商都在看着你们呢，你们不要造成外交事件。”
这话一说完，办公室立刻安静下来，刘海洋也马上停止了争吵。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肖爱邦问。
刘海洋笑着简单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小王，你为什么说刘海洋骗了外商？”办公室黄主任问。
小王很委屈地解释说，他看到外商不高兴的脸，然后刘海洋洋洋得意，他才这么判断的。
刘海洋摇摇头，感到无语。
肖爱邦转身和看热闹的钱少东握手，然后问道：
“钱先生，我们的厂家真的欺骗你了吗？”
刘海洋更加失望了，连副厂长肖爱邦也怀疑刘海洋欺骗外商，看看他的问话，多么荒谬！
肖爱邦没有怀疑刘海洋欺骗外商，但他怀疑刘海洋是否用了什么手段让外商吃亏。
于是好奇地看着刘海洋，等待他的解释。
刘海洋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少东。
你看他敢不敢说实话。
钱少东面对锦秀厂的副厂长，很想告刘海洋一状，有专利你特么的不早说。
但他不敢，他还想赚钱呢。
“肖厂长，刘总没有欺骗我，只是因为我没有在刘总手里拿到更好的价格，所以有一点失望。但我本人还是非常看好你们的产品的。”
钱少东对肖爱邦解释了一句，还不忘给刘海洋露出一个笑脸。
“刚才我又仔细考虑了一下我们公司的业务需求，我决定再追加一部分订单。”
钱少东刚才就在考虑，注册专利肯定行不通了。
明面上还是要继续采购锦秀的产品，所以他简单地计算了一下，就决定继续追加订单。
因为他觉得锦秀的产量不一定能跟得上销量，越晚下单，说不定交货期越长。
刘海洋听了后，还是很佩服这家伙的决断能力的。
黄主任眼睛一亮，“您还打算再下多少订单？”
钱少东道：“增加到总共一千万美元。”
黄主任大喜，要知道今年春季广交会总成交额只有5亿美元。秋季的第一天上午，吉大省展团就放了个大卫星，成交额快要达到春季总额的五十分之一了。
肖爱邦也开心地拍了拍刘海洋的肩膀，与有荣焉。
刘海洋倒没怎么特别惊喜，他甚至都不害怕钱少东取消订单，产品给了他底气。
刘海洋与钱少东又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订单单品和数量，凑足了一千万美元，签订了新合同。
钱少东满面笑容地和刘海洋、肖爱邦握手告别。
还没走到展位上，就远远看到自家的展位被外商包围得水泄不通，人流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