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转过头去,看到林书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急切地朝她走过来,看到她额头上的滚滚汗珠。
“阿笙,这样热的天气,你怎么没坐马车?”
虞笙尴尬地笑了笑:“我婆母将我撵下来了。”
林书崖闻言心中大惊,丈夫不疼爱就算了,这婆母竟然还这般恶毒,阿笙这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他又气又心疼,单手抬起想要替虞笙擦汗,又碍于山道上这么多人,怕对她产生不好的影响,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阿笙,上我的马车吧,我母亲也在车上,你们也有许久未见了。”
虞笙看了看刺眼的日头,点头应下了。
林府的马车有些小,林母、林书崖、虞笙和清梅坐下,四个人挤得很近,但总归是比走路强多了。
虞笙一上马车,林母就亲昵地抓住她的手,细细打量着:“好几年不见,阿笙竟已出落得这般美丽了。”
虞笙腼腆地笑了笑:“是有些许年头了,自书崖哥上学之后,就再没吃过伯母做的青稞饼了。”
“这有何难?你想吃随时到家里来,伯母做给你吃!”
林母说完之后,虞笙脸上的笑有些尬住了,她也才意识到自己这样说有些不太合适。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瞧我,忘了阿笙现在出嫁了,再去我们家,有些不合礼数了。”
虞笙见她神情落寞,晃了晃她的手,缓解尴尬:“不要紧伯母,等我下次回虞府,就带着夫君一起来拜访,您可不要嫌弃我们才好!”
林母闻言笑容更僵,侧身看了看身边脸色铁青的林书崖,又看了看不明所以的虞笙,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是自小看着虞笙长大的,对她也疼爱不已。
普通人家寻媳妇,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她知道自家儿子喜欢虞笙,只恨不得早早地将虞笙娶进家里来。
但虞笙的父母却不能这样想,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也就此告吹。
如今听到虞笙主动提起自己的夫家,林家母子心中都是一阵落寞。
闲话还没来得及说多少,马车就已到了法缘寺。
林书崖扶着林母下了马车,又转身去扶虞笙。
虞笙犹豫一瞬,没有撑他的胳膊,自己跳了下去。
法缘寺人山人海,全都是来参加祈雨法会的,林书崖害怕虞笙被人冲撞了,一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边。
不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诵经声,人群之中瞬间安静了几分,大家都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将通过寺门的道路让了出来。
虞笙不明所以,低声问旁边的人:“谁来了?这么大阵仗。”
“是径山寺的高僧们,据说这次祈雨法会是皇后娘娘操办,京城周边大大小小的寺庙都要派高僧前来诵经祈福。”
听到“径山寺”三个字时,虞笙脑子中的弦立即绷紧了。
她踮起脚尖,看向那群身着袈裟的僧人,一眼就看到了裴渡。
他走在最前面,身姿挺拔如松,一袭素色袈裟在风中轻轻摆动,衣料虽简朴,却掩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清冷与威严。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仿佛是从云端走来的神只,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虞笙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目光一直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一直没有移开。
原本低头诵经的裴渡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轻轻抬起头,径直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他冷峻的眉眼在一瞬间变得温柔,眸光晶亮,显然也很惊喜看到她。
虞笙生生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朝他跑过去的念头,双手无意识地抓着衣角,含情脉脉地对着他笑。
裴渡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两个人的目光一直紧紧相依着,直到裴渡的同门提醒他,他才意识到,此刻不是适宜的时候。
他抿了抿唇,恢复到先前淡然的模样,朝着虞笙轻轻点头。
转头的瞬间,却看到了一个让他心中警铃大作的面孔。
林书崖怎么在这儿?还和虞笙挨得那么近!
自己离家这段时间,他不会在撬墙角吧!
一时间,无数的念头涌上脑海,裴渡险些踩空脚下的台阶。
幸好身旁的同门扶了一把,又被身后的人遮挡住身形,没让周边围着的香客看出来。
僧人们进了寺,寺门口又恢复到一开始的喧嚣,虞笙满脑子都是方才裴渡的笑容。
她想要去找他,但他身边跟着那么多的同门,又还有法会要准备,估计这会是没空搭理自己的。
她只得和林家母子告辞,准备先去蒋氏之前预定好的禅房住下来,伺机再去找裴渡。
在僧人的带领下去到禅房,蒋氏早已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喝着凉茶,惬意地坐着了。
看到虞笙,她还不忘嘲讽:“怎的走了这么久才走上来,年纪轻轻的,腿脚这般不利索。”
虞笙白了她一眼,径直伸手夺下丫鬟手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壶,一口没给蒋氏留。
看到她这般粗鲁的行径,蒋氏气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法会定在第二天,大家前一日上山来都是为了早做修整,方便以最佳的状态去参加法会。
虞笙于是在禅房里睡了个午觉,太阳快要落山时,蒋氏派人来传话,要她一同去参加晚上的斋会。
所谓斋会,就是一堆官眷凑在一起吃素斋,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搭关系,结帮派。
以永安侯府如今的地位,在斋会里,自然是没多少人搭理的。
但蒋氏不愿意放弃,硬生生地带着虞笙四处流窜,一会和哪位尚书家的夫人热聊几句,一会又要拉着那位侯爷家的姑娘关切几句。
虞笙的脸都快笑僵了,蒋氏却乐在其中。
她实在受不了,便捂着肚子,偷偷溜了出去。
日落西山,白日的燥热被山风吹散,虞笙感觉周身都舒畅了许多。
她漫无目的地在寺庙里转着,却在不经意间走入一片种满了薰衣草的山坡。
满目的紫色花朵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虞笙一时间看得出了神,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块。
“啊!”她踩到石块,整个人朝右摔去,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却听到一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