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的话传进屋里来,裴渡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出去救人,却发现虞笙仍旧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
他突然意识到些什么:“阿笙,你不惊讶吗?”
虞笙耸了耸肩,老实作答:“不惊讶,因为这是我给她出的主意。”
门口的清荷听得迷糊不已,不自觉地往里走了两步:“姑娘,什么意思啊?你让海棠姑娘去跳河?你刚让我给她的信是写了这个?那我们不是害死她了吗?”
清荷焦急不已,裴渡将凳子推给她:“清荷,先坐,听听阿笙的计划。”
裴渡虽然已经猜到了些许,但还是想听虞笙亲口解释。
“非也非也,我这不是害她,反而是救她。
海棠姑娘性子烈,又痴情,今日被裴瑾这般伤害,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给她的信中,劝说她珍惜生命,不要做出傻事来。
我告诉她,现在远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有两条路可以走。
若是她觉得自己能够放下裴瑾,就一碗堕胎药将肚子里的孩子打了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以后日子照常过。
若是她觉得放不下裴瑾,觉得没有了他生活就没有了意义,那她便可以豁出脸皮去博上一博,或许真能凭着肚子里这个孩子,嫁进永安侯府。”
裴渡立即领会了虞笙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所以跳河是假,演戏是真。若我没猜错的话,此时海棠姑娘应该站在河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裴瑾的薄情寡义,周边的看客肯定比赶集时还要多。
不出半日,这件事情就会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届时,永安侯府无论如何也得给她一个交代,以海棠姑娘的性子,花钱必不可能善了,她肯定会借此机会提出嫁进永安侯府来。”
虞笙重重地点头,裴渡所说正是自己的全部计划。
只是她还少说了一点,裴瑾的名声受损,满京城里,再也不会有人将他视作风光霁月的俊朗公子哥,他未来的仕途、婚事都会受到影响。
这点未必是裴渡希望看到的,毕竟大家族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虞笙还是选择了不说出来。
毕竟,她对裴瑾的恨,远不止裴渡这一次知道的这一点。
两辈子累积下来的隔世仇怨,她恨不得让裴瑾烂到骨子里。
“厉害啊姑娘,这么短的时间内,您就想出了这么周全的法子!只是这海棠姑娘就算能如愿进入侯府,怕是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虞笙叹了口气:“是啊,那就要看她以后的命数了,若是能一举剩下个男丁,或许以后在侯府,还能有立足之地。”
对于虞笙而言,能够救下她的这条命,便已经是尽力了,至于她未来过得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裴渡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去看看阿笙筹谋的结果,也当是看个热闹。”
虞笙有些诧异,裴渡素来可不是爱看热闹的性子。
“那个,要不算了吧,你受了伤,再者,你去了,听到全都是骂永安侯府的,心里也不好受。”
裴渡弯了弯唇角,拉起她往外走:“阿笙想多了,我的家是晖园,永安侯府如何,与我无关。”
听到他的这句话,虞笙心安了不少。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裴瑾出丑的模样,马车上的虞笙格外兴奋雀跃。
裴渡将她的神情动作尽数揽在眼里,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阿笙,如果你有一些事不想和我说的,也没关系,你可以和清荷她们几个说,或者,我带你去看阿容姑娘。
但只有一点我想告诉你,无论到什么时候,保护好你自己,这是我最最看重的。”
虞笙回过头来,看向裴渡的眼神之中,有惊讶,也有些许的感动。
原来,裴渡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对于裴瑾未来的影响,他是在告诉她,他不在意,他最在意的,是她的安全。
初夏的风裹挟着温热来袭,将虞笙的心团团围住,温暖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出来,一直延伸到脸上。
虞笙脸颊泛着一点薄红,眉眼弯弯地朝着裴渡重重点头。
马车停在人流之外,虞笙撩开帘子,看到裴瑾和蒋氏已经到了现场,他们正苦口婆心地劝说海棠姑娘不要冲动。
周边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其中不乏有很多粗鄙之词。
虞笙虽然看不清裴瑾和蒋氏表情,却也能猜到,他们此刻的心情,一定如同吃了一坨屎一般,恶心不已,却又说不出口。
过了好一会,海棠慢慢止住了哭嚎,牵着裴瑾的手,小心翼翼地从高处走了下来。
裴瑾便就这样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穿过人流,回到了永安侯府的马车上。
虞笙知道,这事儿应该是成了。
她转头看向裴渡,心情舒爽:“好了,戏演完了。”
“可舒畅了?”裴渡问她。
虞笙长睫扑闪,露出一个狡黠且不加掩饰的笑容。
裴渡也跟着笑了笑,轻揉了下她的头。
“阿笙,你这样很好。
从前,我担心你太单纯善良,怕你在这永安侯府里护不住自己。
如今你有了很大的进步,我很开心,以后也能放心下来了。”
虞笙也为自己的进步而感到开心,毕竟这是她重生以来,让裴瑾吃的第一个瘪。
“那以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的,还望尘寂大师不要嫌弃我才好!”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流淌着暧昧的情绪,他们都没有说太多的话,却又似乎都能读懂对方心中所想。
马车带着轻快的情绪回到了晖园,一下车,清荷便等在了门口。
“世子,姑娘,侯爷说叫你们回侯府去用晚膳,他有话要说。”
虞笙弯了弯唇角,方才只是远观,如今却要到近处看热闹了,今天这一天可真是有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