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观里住了两日后,父子俩人各骑一匹马踏上回家的路途,倒不必太过着急,所以两人偶尔会交流读书练武的心得。
父子两人依然不亲近,但对于周敏行来说,至少可以尝试去理解他爹了。
沈真意那边还是那些零零碎碎的事,不过回沈家住了两天,主要是赵姨那边有情况。
有媒婆上门来给赵姨提亲,这也是难免的事儿,赵云兰一个年轻貌美的寡妇,门前是非少不了的。
“赵姨,您自己怎么想?我听媒婆说,那个人就在镇上做木匠,家底是有的,也是娶您做填房。只是年纪有些大,有四十二岁了,儿女都挺大的了,都还未成家。”
赵云兰脸通红,嗫喏着:“真意,这叫我怎么想?我都不知道那人打哪儿打听到我的,这…这…”。
沈真意叹了一口气,劝慰道:“赵姨,您不必觉得羞惭,我没有责备您的意思。我认为女子和哥儿和离、改嫁这些事都正常,追求更好的生活这本就没有错。所以我需要知道您的想法,才好安排。”
赵云兰把捏皱了的帕子放下,满脸感激地看着他说:“真意,谢谢你,那我也跟你说说我的真心话。一开始,我是有改嫁这种想法的,我不想一直当个寡妇。可是现在在村子里的生活,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当然也许是因为别人看在周家的面子上,才不敢上门来欺压。所以,我很担心,你若真与周少爷和离,我们娘三日子怎么过呢?”
其实已经和离了,沈真意在心里补充。
“赵姨,这是您自己的选择,无论您怎么选,我都尊重。至于我和不和离,那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因为您的担心而改变我自己的想法,这一点也请您尊重。至于以后我们生活会不会更困难,我也无法保证,只能说,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愿意尽最大努力。当然,你和妹妹也该如此,因为一家人不齐心,日子就不会好过。所以,您有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赵云兰似乎有些吃惊,她以为沈真意听到她的诉说后至少会犹豫纠结一番,结果他竟如此冷静,甚至有些冷血,难道就不能为了真珍委屈一下吗?
沈真意觉得,委屈不了一点儿。
沈真珍虽然是他的妹妹,但她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去走,沈真意可以照顾她,教导她,但不会把她的人生背负在自己身上。
“真意,那…那我要是改嫁,真珍怎么办呢?我怎么放心呢?”。
沈真意笑笑,说:“赵姨,您要听实话吗?您若改嫁,真珍跟过去就是寄人篱下,您都无法保证她以后会不会受人欺凌,那倒还不如跟着我,有我一口吃的,必然饿不着她。所以,话我说在前头,您改嫁可以,真珍必须留在沈家”。
堂屋里一时寂静,只听到沈真珍在院子里不知道玩什么咯咯笑的声音。
“对了赵姨,还是要多打听一下媒婆说的那个男人到底如何,可别受了坑骗。”
“我晓得的,真意。你放心,我若是下定了决心,一定会跟你商量。我现在没想好,我害怕,我也放不下真珍”,赵云兰赶紧保证。
她确实也是没想好。嫁人也好,改嫁也罢,都是一场豪赌,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次次都会走好运再遇到沈家这样的人家。
但是,她想要改嫁后再生一个儿子,毕竟没有儿子傍身,以后谁来给她养老送终?没有儿子的女子、哥儿,就是无根的浮萍,生前生后漂泊无依。
原谅沈真意没有上帝视角,他本质上还是一个现代灵魂,所以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没有想到自己变成哥儿后,最受打击的其实是赵云兰。
改嫁的事儿因为赵云兰始终未能下定决心,就先搁置了。
沈真意与周敏行先后脚到的周家。
一回家就听王婆讲周敏行的父亲回来了,正在主院那边。他心里一喜,可算把这位未曾谋面的前公公请回来了,这下爷奶可得开心一阵。
于是赶紧换身行头,赶到主院那边去敬茶请安。
周二爷这时也不是在道观那里的邋遢形象了,一回家就被他娘骂了一通,让他立刻去浴房洗澡、剃须、束发、更衣。
等人一转身,老太太就趴在老太爷身上一通哭骂,骂自己的那个不孝子总算归家了。
周敏行不掺和他们母子之间的这点事儿了,因为他的烦恼又来了。
他大伯一直在跟齐云玩,连敏心都好像跟他爹通了气儿似的,一直在有意跟齐云亲近。
“齐云,快看,这是姑姑编的蝈蝈,好不好玩儿?”
“好玩好玩,姑姑,快给我玩…”
周敏行第一次感受到了焦头烂额,特别是在沈真意进门后。
因为他想起他爹说的“将就”,他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将就,反正如果这哥儿还是他夫郎的话,他是没有一点儿将就的。不,还是有一点儿的,因为这哥儿有过“女朋友”。
看着自己侄儿越来越黑的脸,周家大爷假装咳了一声,稍稍收敛了一点。
“儿媳给父亲请安,请父亲喝茶”,沈真意和周敏行两人恭恭敬敬跪下,正式见过父亲。
周家大爷坐在那里,还真有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对沈真意说“孩子,起来吧。你都这么大了,我也才知道你父亲的事。你父亲他为人实诚忠厚,我是很敬佩他的品行的,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是个很好的孩子,难为你了。你能嫁到周家来,是少游他有福气”。
沈真意莫名心虚得不行,因为这位公公看着他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他的心思,让人很难在他面前撒谎,他都想全盘交待他与周敏行和离的事儿了。
幸亏周敏行感觉到沈真意心绪不稳,立马瞪了他父亲一眼,然后接过话茬来,这才没让人看出端倪。
包含他父亲在内的,他们那道观里的那些道士们,可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出家人,个个都是洞察世事的人精,连那只鸡都会看人下菜。
这次在山上,周敏行也没少吃亏,文斗武斗都被整得很惨。所以他忍不住埋怨老爹,一回家就吓自己夫郎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