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主院时,伯父和姑姑都已经整装待发了,老太太红着眼拉着她姑娘的手,老爷子也是一脸不舍,伯父在一旁劝慰。
沈真意不由地感叹,女子或哥儿嫁人后想回一次娘家可真难啊,特别是远嫁的,有可能一辈子都难得再回娘家,做娘的哪有不牵挂的。
幸得周家宽裕,用得起车马,伯父再有两个月赶在年前会回来,姑姑一家得要年后了。
周敏行两人也上前去临前别话,沈真意还真有些不舍,一直以来他的亲人都很少,如今嫁到周家这几天,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他挺喜欢这种人情味儿很浓的家族氛围,可惜又要变得冷清了。
“姑姑,你和伯父一路平安,往后我若方便,定会上京去看你们”,沈真意说。
“这孩子,哪有什么便不便的,到时候让少游带着你一起去京城玩”,周家姑奶奶嗔怪一声。
沈真意只点点头,心想,那时候他俩可能都已经不是夫妻了。
“姑奶奶,大爷爷,一路顺风”,齐云也像模像样对两人行了礼。
沈真意心想,这孩子交给两老带是正确的,看着没那么骄矜了,他下意识看了周敏行一眼,果然他看着孩子也露出满意的神色。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周敏行是个好父亲,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就带着孩子出门游玩。
只可惜,今日看似圆满,实则缺憾,自己的公公婆婆没一个在场,他有些心疼周敏行了,自小不得父母庇佑,年纪轻轻,便要掌家主之舵,其中辛苦,从不与外人言。
送伯父和姑姑坐上马车后,周敏行看了沈真意一会儿,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话:“我走了,你保重…”。
“我会的,你也保重。还有…”,沈真意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踮脚凑近周敏行的耳朵,小声说:“谢谢你这一年愿意为我遮风挡雨,辛苦了”。
周敏行深深看了沈真意一眼,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送走一行人后,沈真意没急着回自己的院子,因怕两老伤感,便主动提出打马吊,三缺一,又让仆人把刘氏叫过来一起打,顺便也让刘氏见见儿子。
两老虽然对刘氏看不上,向来眼不见为净,甚至希望齐云再不见她这个生母,但孙媳开口,一番好意,他们也就没反驳。
刘氏此时也正伤感着呢,自己的相公离家,却都没有通知自己一声,自己还是从吴叔嘴里知道的!
再怎么样,自己也陪伴他多年,虽然用了些手段生下齐云,可除此之外,她待周敏行,她向来是言听计从、体贴入微的啊。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妾,就不配得到自己男人的一点点关爱和一点点……尊重吗?是啊,为人妾室又有什么资格谈尊重呢,别人听到只怕会耻笑她不知所谓。
听到主院那边叫她,她心里一沉,老太太一直看她不顺眼,莫不是趁着相公离开,想要叫她过去整治一番?不过想到可以见到齐云,心里还是隐隐期待。
大不了就是被老太太立规矩,总不能掉块肉,没事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结果刚走到主院,就听到大厅传来一阵阵说笑声。
“有一个读书人,自恃能诗善文,常出联嘲弄人。一日,他与友人正在一起吃饭,看到一位妇女领着两个小孩从门前走过,便嘲弄道:一羊引双羔。爷爷,奶奶,你们猜那妇女怎么回对的?”
“哈哈哈,是两猪共一槽”,沈真意挤眉弄眼说道。
“哈哈哈,猪…猪…”,两老还没笑,齐云倒拍手先笑了,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见小孩这样,两老亦大笑出声,一时气氛和乐融融 ,驱散了刚刚的离愁别绪,沈真意也松了一口气。
刘氏听着里面传来的笑声,怔怔的,这么些年,自己在周家就像个透明人,以前还能跟香云聊两句,现在是一个能聊的人也没有了,这些欢声笑语或许在相公刚抬她为姨娘时她也曾心存期待。
“妾给老太爷,老太太,少奶奶请安”,刘氏进门后跪在堂前请安,沈真意见别人向他下跪有些不自在,但长辈还没开口呢。
刘氏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因为她看见自己的儿子坐在老太太怀里,错愕地看着她,也许从今天开始,他就会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只是他的姨娘,以后再也不会错叫她娘了吧…
老太太现在心情很不错,也不想扫兴,便说:“起来吧,你家少奶奶喊你过来一起打马吊,先坐下吧。齐云,你去把书房把今天的大字练完再出来玩儿”。
“是,祖奶奶”,齐云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刘氏,但不敢多言,之前偷懒被祖爷爷打了十下手板心,可疼可疼了。
刘氏亦不敢留他,只敢偷偷看着自己的儿子,放心了不少,儿子跟之前一样壮实,似乎还长高了一点点,看来又要给他做新衣服新鞋了。
沈真意看刘氏母子这样,心下也不是滋味,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幸亏自己没把周敏行当做夫君,否则看着这对母子,又该如何自处呢?只怕是既同情又膈应吧?
停,不要胡思乱想,跟自己没关系。
“刘氏,你应该也会打马吊吧?”
“少奶奶,我会一点儿”
于是沈真意与刘氏坐上下手,陪着两老玩。
其实沈真意虽然会打马吊,可是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大离朝,都没什么机会打,所以技术很一般,结果遇上了三位老手,输得那叫一个惨,再想到这是自己组的局,简直欲哭无泪。
尤其是刘氏,简直让他刮目相看,一扫平日唯唯诺诺的模样,在牌桌上杀伐果断,尤其针对自己的主母,有报“私仇”的嫌疑!这哪是会一点儿?!
沈真意不知道,刘氏的马吊其实还是跟周敏行学的,他与人应酬时经常会打马吊,刘氏那时还是他的丫鬟,随侍在侧,也许是有这方面的天分,慢慢看会的。
沈真意感觉自己每把牌都被刘氏算得八九不离十,看来刘氏心算挺不错的。
老太太打出兴致来了,主要是桌上三人都时不时给她喂个牌,换谁谁舍得下桌。连老太爷脸上都是乐呵呵的,沈真意只能舍命陪君子,只当是交学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