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来日发现这块账目不对。
王闻之亦可将差错推到手下的人办事不仔细。
毕竟,苏贤重的确有与怀王勾结,过不毁功,责备几句就算了。
刘景昼看见二人和好,很开心。
“说起来,我还未曾见过表嫂,人就香消玉殒,想来是没有缘分。”
他叹息一声,那夜贸然闯入表兄屋子,只囫囵瞧个背影,正脸是没见过的。
卫云骁眸光暗淡,闷声喝茶。
王闻之神色也冷下来:“此等深仇大恨,势必要同他们清算一番。”
卫云骁抬眸,眼底闪过凶光。
“闻之说得有理。”
*
在他们相会过后,王闻之与卫云骁径直前往宁王府。
王妃旧疾复发,缠绵病榻,即便王闻之在宁王府任职,也鲜少见到王爷。
二人只好向王府总管求助,总管匆匆回到后院。
不到片刻,一身玄衣金冠的宁王来到前厅。
宁王对卫家少夫人遇害一事很关注,知道人死了,私下给卫云骁提供诸多便利,叫他快些寻到真凶。
他得了王闻之交出来的证据,转身就来向宁王禀报。
宁王翻看账册,饱含风霜的眉目俱是森冷寒意。
那卫家少夫人的身世,他已经私下派了谒者前去江杭郡传达王命,调查清楚。
若那卫少夫人真是他丢失多年的女儿,那他这弟弟,不能留了。
此时,人马已到苏家。
苏贤重再三邀请谒者入住家中,却遭拒绝。
得知对方是为自己早亡的长女苏芸而来,苏贤重内心疑惑,不过是一个下臣之妻,当不得煊赫的王爷派人过问。
何至如此?
难不成那叶玉在长安有了什么大造化,结识了贵人?这不是给他添麻烦吗?
怀着疑惑,他热情地将前来拜访的谒者请入家门。
“不知王爷有何事吩咐下官?”
谒者身子板正,一进来既不坐下,也不饮茶,倨傲地站在苏贤重面前。
惹得他战战兢兢,弯腰低头。
“我此行是代王爷传达王命,苏氏长女忤逆亲王,行举狂悖,虽已身亡,但身世可疑,派我等前来调查,还请苏大人配合。”
忤逆亲王,行举狂悖?
苏贤重头冒冷汗,原来是得罪人了。
也是,一介低贱草民,做事毫无规矩,惹了事也属正常。
他小心翼翼问:“小女顽劣,下官管教不严,敢问使者,我女到底犯了什么错?”
谒者轻哼一声,流转蔑视的微光。
“苏大人,你家女儿惹得我家王妃卧床不起,旧疾复发,您当真想知道她做了什么?”
谒者继续道:“若不是她说非你亲生,王爷不想牵连无辜,否则,苏大人如今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苏贤重诚惶诚惧,这事灵芝不曾在信中禀报,她脚程慢,尚未回到苏家,他一时也不知内情如何?
难不成叶玉这蛮牛还真冲撞了王妃,惹下大祸?
不过,她还算有点良心,知道维护主顾。
苏贤重想了想,立即跪在地上,他跪的不是谒者,而是他身后的宁王。
“还请王爷明鉴,那苏芸的确不是下官女儿。”
谒者追问:“哦?那她是何身份?”
“下官亲女曾被拍花子拐走,苦寻不得,下官带人搜了许久,只找到这么一个孤女,下官与夫人看她可怜,孤苦伶仃,便当做亲女收养长大。”
打死他也不肯说叶玉是临时找来的戏子顶替亲女嫁出去。
只能编排这么个谎言圆过去,省得落个欺君之罪,反正人都拿钱跑了,没法对证。
谒者又问:“你在何处寻的人?”
苏贤重低头,眸光闪烁不定,“是……是两个拐子手里,当时他们急着寻找买主,被百姓抓到,举发到我这里。”
“那两人从何处来的?”
“北方。”
“北方何处?”
“不清楚,他们不肯说,口风极严,受不住盘问,便咬舌自尽。”
苏贤重面对拷问,胡乱应答,把不存在的拐子也说死了。
这下证据全无,叶玉的来历也由他一张嘴扫干净了。
谒者蹙眉,拐卖孩童不至于处死,二人自尽,必定是这孩子身世有什么问题。
谒者想到这里,态度愈发慎重。
“当年案子的卷宗在何处?”
“当时天下大乱,下官还在威武郡追随潜渊的陛下,此等小案,只怕并无卷宗记载。”
威武郡?
当年,乐阳郡主便是在此处走丢。
当时所有人都跟着陛下在威武郡与北齐打长治之战,苏贤重与宁王也在,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谎言更加真实。
误打误撞把地点给对上了。
谒者骇然,连忙拿出一张纸,“你可有在她身上见过此物?”
苏贤重抬头,看见上面画的是一块玉佩。
初见叶玉时,她穿着一身短打葛布,脚踩草鞋,唯独腰间挂着一枚与她身份不符的玉佩,料想是哪里盗来的吧?
为了更像苏家千金,他命人把她养得全身上下焕然一新,才敢让她代嫁。
苏贤重点点头,“她的确有这么一块玉佩。”
谒者心神震荡。
王爷怕苏家不肯说出真相,更怕苏家是拐走郡主的真凶,隐而不报。
所以用问罪的噱头来苏家盘问那卫少夫人的身世。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真是郡主!
可是,尚未来得及相认,小郡主就身亡,要是王爷与王妃得知,只怕又要肝肠寸断,伤心欲绝了。
他惊悸不安地胡思乱想。
离了苏家后,谒者不甘心,又询问其余与苏家交好的人家。
他们皆道,苏家前不久的确寻回亲女,只是那苏慧胆怯,久居宅院,他们从未见过。
谒者连夜赶回长安,将事情禀报给王爷。
宁王根据信息,断定是怀王害死他的亲女,此仇不共戴天!
次日早朝,他当众呈上怀王谋逆的罪证,年迈的皇帝看了之后,一下震怒。
将怀王困在宫中,等候调查。
是夜,怀王党羽发动宫变,挟持陛下营救怀王。
在长安政局动荡时。
远在万里之外的叶玉紧赶慢赶,历经一月,终于抵达长治。
长治是她的故乡。
在荒山之内有一座庵庙,那是诸多孤儿居住的地方。
这里没有官府管辖,更无兵卒戍守。
他们是战后遗民,长治是一块被大魏遗弃的土地,北齐羌人能来,西凉胡人也能来。
这么多年,他们坚守长治,不肯移居。
若背离故乡失去土地,就是无根的浮萍,有土地才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