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的夜晚。
在葳蕤堂,叶玉哭着拉住卫云骁的袖子。
“夫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下毒!”
卫云骁回头,凝望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看见她嘴巴无声地动了动。
“晚上来找我。”
这是她口型说的话。
失望、落寞充斥心头,卫云骁没理会她,划破袖子离去。
待到天光熹微,母亲的毒缓解后,他来到关着苏氏的柴房。
卫云骁一进来,叶玉就连忙抛出自己的计策,生怕他不愿意多听几句话。
“毒不是我下的,我知道如何钓出背后凶手。”
卫云骁声音冷漠疏离:“我凭什么相信你?”
叶玉不敢靠近卫云骁,生怕被他斩了。
她盘腿坐在地上,伤心道:“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但你若是将罪名扣在我身上,背后凶手尝到甜头,下次还会继续下毒陷害他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能保证,他害了我就不会再害别人?”
卫云骁审度她的面色,坦荡又从容,毫无心虚之态。
“那你为何收拾包袱离开?”
说起这个,叶玉早已琢磨好说辞。
“那身衣裳是出嫁前母亲给我亲手缝制的,我离家月余来到陌生的地方也会害怕、会彷徨,我思念母亲,去到哪里都是要带着睡的。”
“那尊玉佛是表弟送咱们的新婚礼,我……”
叶玉耳廓泛起一抹淡粉,羞赧道:“那是一尊送子玉佛,带在身边,说不定会灵验。”
说道这里,她的声音变小了许多,其间意味不言而喻。
“至于银子,是用来打赏下人的碎银,没几个钱,我要跑路也不会带这么少,我只是……想打听一下夫君的喜好。”
“还有……那本书,是夫君赠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心中喜爱,自然要珍藏起来。”
叶玉含羞带怯地胡编一通,处处都往卫云骁身上扯。
其实全是假的。
编得合情合理,不过是为了让他放低戒心。
他总不能跑去江杭郡查问苏夫人有没有给她缝衣裳吧?
冷漠疏离的卫云骁有了一丝松动,一双鹰目闪过柔和的流光。
“在葳蕤堂怎么不解释?”
叶玉红了眼眶,“我一个闺阁女子,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等话,岂不是让人觉得没规矩。”
她盈盈垂眸故作羞,抬手掩面,泪湿襟。
卫云骁不懂姑娘家的这些敏感心思,如今知晓,内心的芥蒂暂时放下,沉声问:
“那你说说,有何计策?”
叶玉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站起来。
棉布滑落,卫云骁看见她只着一身白色里衣,身子单薄消瘦,五指动了动,慢慢握紧。
叶玉道:“背后的凶手,不是与我有仇,便是与母亲有仇。”
“可我才嫁入卫家半月,谁会如此仇视我?置我于死地?”
卫云骁看着她理直气壮的神态,想起她父亲做的事。
其实她说错了。
整个卫家都恨她,只是她意识不到,又或者说,她不知道内情,才会如此坦然地把自己排除在外。
转念一想,难不成,她真的不知道苏贤重做的事?
卫云骁内心好奇,便开口:“苏氏,你当真不知道你父亲做了什么?”
叶玉眼眸含着纯澈的波光,浮现懵懂与疑惑。
“我并不知,出嫁前,父亲母亲只同我说要好好相夫教子,其余的便没有了。”
“可我来到卫家,你们总说苏卫两家有旧怨,到底是什么旧怨?惹得夫君不喜爱我?”
不喜爱?
卫云骁看着那双委屈湿漉漉的眼睛,转过身不看她。
“不知道也好,你继续说吧。”
又是这句话。
勾起她的好奇心却又不满足她,遮遮掩掩,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天天搁嘴边念叨。
叶玉腹诽几句,继续说:“此人不是冲着我来的,就是冲着母亲,顺便拿我当替罪羊。”
“早不害,晚不害,偏偏在母亲管家整理账册的时候害她,说明与家中庶务有关。”
叶玉没有明说与二房有关,省得落个挑拨家族团结的嫌疑。
“既然如此,夫君何不放出风声,就说母亲五日内必醒来,催促背后之人继续动手。”
卫云骁握紧拳头,追问:“你觉得,对方会从何处动手?”
叶玉笃定:“一边是母亲,若她没死,凶手会继续下手,就没人追究那些把柄了。”
“另一边是我,只要我死了,便算作畏罪自杀,替对方背黑锅,此事不了了之。”
“所以,夫君要把葳蕤堂看紧,也要派人保护我,守株待兔,只要对方熬不住来害我,便能抓住真凶。”
卫云骁认可叶玉的计谋。
只不过,来保护她是他本人。
这三夜,卫云骁都会背着两名婆子掀开瓦片前来守她,几日未曾合眼,眼底的青色愈发明显。
果不其然,与卫云骁聊完的第二日,送来的馒头中含有剧毒。
幸好叶玉长个心眼,先把馒头放到老鼠洞口试毒,死了几只老鼠。
叶玉不敢吃厨房送来的东西,深夜来守着她的卫云骁带保暖衣物与饭菜,维持着她这三日的伙食。
连续下了三天的毒,叶玉都没死,甚至活蹦乱跳,与守门婆子吵架、唱曲,精力不减。
刘观音也快要醒了。
背后之人坐不住,派人亲手了结苏氏女,被抓个正着。
现下。
两名蒙着脸的男子被卫云骁几招就打趴下。
叶玉在旁欢呼,“夫君真厉害,这几招也教教我。”
卫云骁只淡淡乜了一眼她,嘴角不自觉勾起。
这女子敢以身为饵,还算有胆识。
石砚很快带人把两名男子带走,经过辨认,这不是卫家奴仆。
在外传播的消息是卫云骁重伤未愈,为了防止真相泄露,卫家严防死守,进出皆需要盘问。
究竟是什么人有本事把外人带进来?
经过一番拷打,对方招出是负责厨房采买的蔡嬷嬷把他们带进来的。
卫云骁传来蔡嬷嬷,人一来,就连忙跪在地上。
“二公子,家宰说这二人是他老家侄儿,到卫家做临时护院,他事忙走不开,才叫我把这二人领进来的。”
口说无凭,卫云骁又传来家宰许常。
许常却是跪着辩解:“此二人与我毫无干系,往族谱数上十几代,也与老奴搭不着关系啊。”
蔡嬷嬷与许常互相指责是对方做的,吵得脖子都红了。
卫云骁揉了揉太阳穴,鼻尖嗅到一股暖香。
他抬头看见洗漱过的苏氏站在身侧,她换了一身新衣,脸颊的绒毛湿哒哒黏在肌肤。
脂粉未施,乌黑浓密的长发只用一根红色发带束在脑后。
她笑道:“夫君,让我来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