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镇中元夜的月光泛着血晕,陈歌站在祖宅废墟中央的八卦台上,脚下踩着三百六十枚染血的五帝钱。八盏人皮灯笼悬挂在焦黑的槐树枝头,烛火在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撕扯成七块碎片。镇魂铃系在腰间,每走一步都带着摄魂的颤音。
\"戌时三刻,阴阳倒悬。\"陈歌展开泛黄的《五仙镇煞谱》,纸页上的朱砂符咒突然渗出黑血。他咬破指尖在青石台面画下北斗七星的最后一笔,星位对应的七口瓷碗同时燃起青焰,火苗中浮现出五仙本命瓷的虚影。
祠堂残存的东墙上,历代守宅人的生辰八字突然渗出血珠。陈歌将雷击木令旗插入阵眼,旗杆触地的瞬间,方圆十里的野狗齐声哀嚎。西北方向飘来股腥甜的雾气,雾中隐约可见七顶纸轿,轿帘上绣的灰鼠、黄鼬、刺猬、长蛇、赤狐正逐渐鲜活。
第一缕阴风掠过时,八卦台四周的符纸无风自燃。陈歌抓起把坟头土撒向震位,土中混着的碎骨突然立起,拼出个残缺的\"赦\"字。西南坤位的地面突然塌陷,涌出的不是泥浆而是粘稠的黑血,血泊中浮起三十七个泡发的童尸,每具都戴着守宅人的长命锁。
\"来了。\"陈歌握紧祖传的青铜罗盘,指针在红雾中疯狂旋转。七顶纸轿同时落地,轿帘掀开的刹那,五路阴兵如潮水般涌来。灰仙鼠群结成八门金锁阵,啃噬声将空气撕成碎片;黄皮子哭丧队抬着柏木棺,纸钱化作带毒的蛾群;白仙的针灸铜人踏着尸油滑行,三百六十根银针结成天罗地网;柳仙的蛇蜕人皮在月光下舒展,鳞片摩擦出摄魂咒;狐仙的青火凝聚成九尾妖狐,利爪划过的空间留下焦黑的裂痕。
陈歌将舌尖血喷在罗盘上,青铜表面浮现出星宿图。当第一波鼠潮扑到八卦台边缘时,震位的碎骨突然爆燃,火墙中冲出七只铁冠公鸡,鸡冠上皆用朱砂写着\"昴日星官\"。鼠群遇阳火即溃,焦臭的尸块在阵前垒成尸墙。
黄皮子棺椁撞上火墙的瞬间,陈歌将五谷撒向兑位。浸泡过黑狗血的黍、稷、麦、菽、麻落地生根,眨眼间长成带刺的荆棘林。哭丧的纸人撞上荆条,纸屑纷飞中露出裹着人皮的黄鼠狼干尸。为首的黄仙纸人突然裂嘴尖啸,声波震碎三盏人皮灯笼,陈歌的耳孔顿时淌出黑血。
白仙的银针大阵压顶时,陈歌扯断脖颈上的桃木串珠。四十九颗木珠坠入坎位水碗,碗中符水翻涌成浪,将铜人身上的尸油冲刷殆尽。失去润滑的针灸铜人关节卡死,银针暴雨般扎入自家阵营,刺猬干尸成片爆裂。
柳仙的蛇蜕人皮缠上巽位旗幡,陈歌挥刀斩断左手小指。断指落入离位火堆,燃烧的血肉引动天雷。青紫色的电光劈中人皮,蛇蜕在焦糊味中现出原形——竟是六十年代失踪的采药人,他们的脊椎被改造成蛇骨,在雷火中扭成焦炭。
狐仙的青火狐爪撕破坤位防线时,陈歌将祖传的守宅印按进胸口。印文烙皮入骨的剧痛中,他的瞳孔化作阴阳鱼,左眼映出阳间烈火,右眼照见阴间寒冰。九尾妖狐的利爪在印光中寸寸崩解,发出瓷器碎裂般的哀鸣。
五路阴兵退潮的间隙,陈歌踉跄着扑向阵眼。雷击木令旗已被鲜血浸透,旗面的\"镇\"字化作流动的金液。他抓起祖宅废墟中找到的碎瓷片,锋利的边缘割开腕脉,鲜血顺着旗杆渗入地下,激活了埋藏百年的七星钉魂桩。
地面突然隆起七座坟包,每座坟头都冒出截焦黑的雷击木。陈歌按《镇煞谱》记载踏起禹步,每步都精准踩在星宿位。当第七步落在破军位时,夜空北斗大亮,七道星辉灌入雷击木桩,在地面织成光网。
五仙本命瓷的虚影在光网中具现,灰釉鼠罐、黄陶鼬尊、白瓷刺猬匜、青花蛇瓶、朱砂狐鼎相继浮现裂痕。陈歌将五脏精血逼入令旗,旗尖挑起五张染血的契约——正是光绪年间血契碑文的拓本。
\"以血为媒,以骨为柴,阴阳重铸!\"陈歌嘶吼着将拓本投入离位火堆。火焰暴涨三丈,五仙虚影在火中扭曲惨叫。灰仙鼠群试图啃噬阵眼,被星辉烧成飞灰;黄皮子哭丧调转为哀鸣;白仙银针熔成铁水;柳仙蛇蜕化为腥风;狐仙青火黯淡如萤。
当五张血契焚尽时,阵眼中的五仙本命瓷突然炸裂。陈歌用令旗接住飞溅的瓷片,锋利的碎片割得他皮开肉绽,却也将五仙残魂封入旗面。阴阳鱼瞳孔流转,他看见历代守宅人的魂魄从废墟中站起,手执桃木剑结成天罡阵。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红雾,五路阴兵如退潮般消散。陈歌跪在阵眼呕出大口黑血,血泊中浮着枚完整的守宅印。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废墟中的焦土突然冒出嫩芽——竟是株百年未见的天师栗,树干上天然生着五雷符纹。
殡仪馆传来消息,所有异变的尸体恢复原状。陈歌摸着胸口的烙印苦笑,那守宅印的轮廓已与皮肉长死。手机收到最后条匿名短信:\"五仙归位,阴阳重续。然血契未消,甲子轮回...\",后半段文字被血渍模糊,隐约可见\"灰冢\"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