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酥在幽冥中坠落。地脉深处的罡风撕开襦裙,露出左臂纤维化的经脉。那些半透明的丝状物突然暴长,缠住岩壁凸起的骷髅浮雕,将她悬吊在万丈深渊之上。
深渊底部传来机杼声。三百架鬼头织机正在自动运作,梭子是用人腿骨打磨,经线淌着脑浆,纬线缠着溃烂的脐带。织成的血绸上浮现出苏家七代掌针人的罪孽:曾祖活剥孕妇缝制《百子帐》、祖父用双胞胎眼球刺绣《龙凤呈祥》、姑母将童男童女炼成染色的人烛......
\"阿姐...\"
胞弟的骨针在掌心发烫。苏寒酥的纤维化左臂突然暴长,丝状经脉刺入岩壁,带着她荡向最近的血绸。脚尖触到绸面的刹那,绸缎突然翻卷,将她裹成蚕茧状。
茧内是光绪二十四年的染坊。苏寒酥看见七岁的自己躲在茜草缸后,姑母正将哭嚎的胞弟按进靛蓝染池。胞弟的脊筋被金钩扯出时,整缸染料突然沸腾,化作九只阴蚕钻入姑母的眼窝。
\"原来阴蚕是这么来的!\"
苏寒酥的纤维化手臂不受控制地挥动,丝线割裂幻象。血绸碎片化作三百枚绣针袭来,她翻身滚到鬼头织机下,发现织机踏板竟是具蜷缩的童尸。
深渊上方突然垂下金线。七十二具穿嫁衣的腐尸顺线攀下,她们的盖头用刑具钉在头皮,十指戴着缝尸用的顶针。当首具腐尸的利爪即将触到苏寒酥时,胞弟的骨针突然自鸣,针尖迸发的青光在地脉划出条血路。
血路尽头是座白骨绣楼。苏寒酥踹开楼门,看见楼内悬着三百幅《往生绣》,每幅绣品都困着个苏家祭品的魂魄。中央绣架上绷着半幅《百鬼朝凰图》,缺失的凤凰尾羽处,赫然钉着母亲的残魂。
\"酥儿...接羽...\"
母亲的残魂突然睁眼,将染血的孔雀羽掷来。苏寒酥接住的瞬间,羽根钻出阴蚕群,顺着纤维化的左臂爬向心脏。她忍痛扯断半截小指,用断指血在虚空画出《破茧咒》。
阴蚕群遇血即燃。苏寒酥趁机冲向绣架,纤维化的左臂化作利刃斩断困魂金线。母亲的残魂解脱刹那,整座白骨绣楼开始崩塌,露出地脉最底层的青铜冢门。
门环是两只衔着魂线的镇墓兽。苏寒酥将胞弟的骨针刺入兽目,冢门轰然开启的瞬间,滔天怨气将她掀翻在地。冢内九层祭坛上,三百童尸正用骨梭编织巨型《噬魂幡》,幡面浮现的正是她在阳间绣庄的模样。
\"苏家女...填幡眼...\"
童尸们齐声尖啸。噬魂幡突然卷来,苏寒酥的纤维化左臂被幡面吞噬,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成靛蓝色。她咬破舌尖喷出精血,血珠触到幡面即化作三百枚绣针,将童尸们钉在祭坛立柱上。
祭坛中央的青铜针匣突然开启。匣内躺着具穿诰命服的干尸,她的天灵盖插着根凤头金簪——正是《珍妃献寿图》里的那根!干尸的胸腔突然裂开,钻出九条裹着胎膜的阴蚕王,每条都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细。
\"珍妃娘娘...索命来了...\"
干尸的指甲暴长三尺。苏寒酥翻滚着躲过利爪,纤维化的左臂突然异变,经脉缠住祭坛上的镇魂鼎。当她将铜鼎砸向干尸时,鼎内封印的八百怨魂破封而出,在地脉中形成巨大的怨气漩涡。
幽冥开始坍塌。苏寒酥抓住被怨魂撕碎的噬魂幡残片,借着气浪冲出地脉。当她的手指触到阳间土地时,绣庄地窖突然塌陷,将她与三百童尸的怨魂齐齐抛到染坊废墟。
晨光刺破血雾。苏寒酥爬出瓦砾堆,发现纤维化的左臂已蔓延至锁骨。染缸碎片上映出她半人半傀的可怖模样,而胞弟的骨针正缓缓融入心脏位置,在苍白的皮肤上刺出《往生咒》的纹样。
绣庄残垣上,半幅《百鬼朝凰图》在风中飘荡。苏寒酥扯下绣品裹住身躯时,血丝突然从凤凰眼中钻出,在她耳畔留下句诅咒:
\"寒酥...你逃不过七月半的哭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