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尘的阴阳左眼在祖坟碑林中灼烧。那些刻着林氏先祖名讳的墓碑,在他灰翳笼罩的视线中扭曲成狰狞鬼脸。碑面渗出的黑血沿着裂纹流淌,在雪地上绘出《阴债经》缺失的残章。
\"丙申年寒露...\"
焦尸道长的喉管发出砂轮摩擦般的声响,\"你祖父在此地...活葬了你娘...\"
记忆如冰锥刺入颅骨。林墨尘看见漫天纸钱飘洒的送葬队伍,十八具腐尸抬着猩红轿辇,轿帘掀开时露出母亲青紫的面容——她的嫁衣下摆钉着七枚镇魂钉,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指节套着典当行的翡翠扳指。
\"尘儿快走!\"
母亲的残魂突然在碑林中显形。她的七窍涌出墨汁般的黑血,嫁衣化作流动的《死当簿》书页,\"去启棺楼...找...\"
黄仙法相的鼠尾破雪袭来。林墨尘翻身躲进半开的墓穴,腐臭味中摸到具冰凉的尸体——那竟是穿道袍的自己!尸体的天灵盖被掀开,颅腔内摆着青铜典当秤,秤盘里盛满蠕动的人脑。
\"林氏子孙...皆是我的人烛...\"
黄仙的尖啸震落碑顶积雪。林墨尘的右眼突然淌出血泪,在阴阳视野中看见每块墓碑下都埋着九盏人油灯,灯芯竟是浸泡过尸油的林家男丁脐带。
墓穴深处传来石椁移动的闷响。林墨尘贴着湿滑的墓道爬行,指尖触到墙面的抓痕——那些绝望的刻痕组成《破契咒》,正是焦尸道长濒死前用指甲所书。当他默念咒文时,胸口的血契符文突然扭曲如活蛇。
墓室中央的青铜轿辇正在渗血。林墨尘的阴阳眼穿透轿帘,看见母亲与焦尸道长被红线缠成连体人。他们的心脏位置插着典当行的断魂钉,钉身刻着\"活当品叁佰两\"的字样。
\"尘儿...接轿...\"
母亲的右手突然穿透轿帘。那只腐烂的手掌捏着半块龙凤玉佩,正是父亲当年典当的定情信物。玉佩接触掌心的刹那,林墨尘的太阳穴突现走马灯:
宣统三年冬夜,祖父将难产的母亲绑上冥婚轿。接亲的十八伥鬼都是威远镖局的亡魂,它们抬着猩红轿辇绕坟三圈,最后将活人新娘封入祖坟。当镇魂钉刺入母亲天灵时,襁褓中的林墨尘正在当铺地窖发出第一声啼哭。
轿辇突然炸裂。三百张《死当簿》残页化作鬼手,将林墨尘拖向墓室穹顶。他的阴阳眼穿透石壁,看见地面上的黄仙法相正在撕咬焦尸——每块碎肉落地即化作典当秤砣,滚动着组成阴债算式。
\"甲午年九月初九...\"
母亲的残魂在血雾中凝聚,\"娘亲将《破契咒》刻在你胎衣上...\"
墓室东南角的青砖突然塌陷。林墨尘跌入冰窖般的夹层,火折子照亮满墙的冥婚契约。最中央的血契上,母亲的名字与焦尸道长并排而列,落款处盖着典当行的青铜当印——印泥竟是混着朱砂的婴胎血!
冰窖深处传来婴儿啼哭。林墨尘循声找到口描金漆棺,棺内铺着浸血的襁褓,旁边摆着把带牙印的断脐剪。当他触碰襁褓时,棺盖突然闭合,三百根浸尸油的丝线从四面八方缠来,将他捆成茧蛹。
\"哥哥...\"
棺内响起稚嫩童声。林墨尘的阴阳眼穿透黑暗,看见个浑身青紫的婴灵——她的脐带连着母亲残魂,天灵盖刻着当票编号:\"死当品柒拾叁号\"。
墓室外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婴灵突然化作流光钻入林墨尘左眼,阴阳视野瞬间暴涨。他看见整片祖坟地下埋着九层当库,每层都码放着历代活当品的尸骸,最底层镇着口玄铁巨棺——棺面用锁链缠着七具黄仙真身!
断魂墨尺突然迸发青光。林墨尘挣断尸油丝线,挥尺劈开漆棺。母亲的残魂与婴灵妹妹融合成光团,在他掌心凝成枚带咒文的青铜钥匙:\"去启棺楼...毁掉本命当契...\"
雪原上突然升起十八顶血轿。林墨尘冲出墓穴时,看见每顶轿帘都映出母亲被活葬的场景。黄仙法相的鼠尾横扫而来,他翻身跃上轿顶,阴阳眼穿透轿厢,发现抬轿腐尸的胸腔里都嵌着林家典当秤。
\"丙辰年惊蛰...\"
最前方的腐尸突然开口,露出父亲被溶毁的面容,\"为父把你娘...当了个好价钱...\"
林墨尘的墨尺刺入腐尸胸腔。秤盘里的心脏炸成血雾,在空中凝成《阴债经》最终章:\"九幽当契,需以林氏嫡血为墨,重写生死簿。\"
启棺楼的飞檐在暴雪中显现。林墨尘踹开包铜木门时,楼内三百盏人烛同时自燃。火光映亮正堂悬挂的巨幅血契——那竟是用九十九具林氏婴儿的胎皮缝制而成,每个名字都对应着典当行的活当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