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当夜,沈墨心被寅时的梆子声惊醒。更夫枯哑的吟哦混着纸灰味飘进窗缝:\"四更天,墨研血,劝学篇上添新魂...\"
她摸黑翻开枕边的《课簿》,昨日空白的扉页赫然浮现血字:\"丙子年十月廿四,生员沈墨心擅闯钟楼,罚抄《劝学篇》百遍。\"
墨迹未干便化作黑蚁,钻入她指甲缝中啃噬。沈墨心冲出水房时,瞥见宋雨眠立在井台边梳头——那木梳齿缝粘着碎肉,每梳一下就有带发的头皮落入井中。
卯时晨雾未散,钟楼方向传来闷响。沈墨心混在早读队伍里窥视,惊觉那口镇院铜钟竟裹着层人皮!
钟锤是具穿长衫的干尸,随着摆动在钟壁刻出深浅血痕。当辰时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人皮钟面时,整座书院突然响起琅琅书声——那声音分明是去年失踪的三十九名优等生在齐诵《孝经》!
\"今日轮到甲班当值敲钟。\"
顾清和老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位留洋归来的算术教员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瞳孔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他递来的钟槌触手温热,沈墨心定睛细看,槌头竟嵌着枚仍在跳动的学生心脏!
未时三刻的描红课上,沈墨心蘸墨时嗅到浓烈血腥。宣纸突然渗出尸水,将《朱子家训》泡成扭曲的索命词。
\"墨要研到辰砂色。\"
宋雨眠突然抓住她手腕,将朱砂粉混着人血倒入砚台。刹那间,整间教室的学生都停止动作,他们的五官如蜡般融化,变成光绪年间自缢状元的纸扎人偶!
沈墨心撞翻课桌逃出学堂,身后的琅琅书声渐成哭丧调。当她跌进藏书阁时,最顶层的《四库全书》轰然坠落——每本夹页都飘出片干枯舌苔,拼成张光绪三十三年的活祭名册。
名册第七页用金粉写着:\"丙午年七月初七,生员顾清和献祭于钟楼...\"
戌时阴雨绵绵,沈墨心提着气死风灯再探碑林。七座无字碑在雨水中浮现血管状纹路,碑顶的砚台正吸食雨水吐出血墨。
当她用钟槌敲击第四块石碑时,碑面突然睁开数十双瞳孔——全是历届末位学生的眼球,正齐刷刷盯着她脖颈处的麻绳勒痕!
\"沈姑娘好兴致。\"
顾清和的油纸伞鬼魅般浮现在碑后。伞骨上悬着的铜铃刻满生辰八字,每响一声就有学生从碑底薄棺爬出。这些活尸的脊骨被替换成铜钟碎片,天灵盖插着支骨制毛笔,正将碑文改写为:\"丙子年冬月朔,沈墨心永镇第七碑。\"
五更梆响前,沈墨心在藏书阁废纸堆里翻到半卷《青崖志》。
残页记载着光绪年惨案:
\"丁未年孟春,七届状元聚于钟楼诵经,忽有青烟自地缝出,众皆以绶带自悬...\"
墨迹被团状血渍晕染,夹层掉出张泛黄照片——画面里顾清和身着长衫立于光绪年祭台,脚下跪着三十九个被剜舌的学生!
当晨雾漫进窗棂时,沈墨心发现自己的《课簿》又添新录:\"丙子年十月廿八,生员沈墨心私窥禁典,罚作晨钟暮鼓人桩。\"
她颤抖着摸向脖颈,那里不知何时缠上了三尺白绫,绫面用血写着三十九个名字——正是今晨在钟楼诵经的失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