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青的指尖触到铜锁时,屋檐突然传来细碎响动。三十九枚风铃无风自鸣,每片铜叶都刻着人脸浮雕,在暴雨中发出婴儿夜啼般的呜咽。祖父的紫檀骨灰匣渗出黑红黏液,沿着八仙桌腿蜿蜒成《目连救母》的工尺谱,被烛光一照竟泛起磷火般的幽蓝。
\"这宅子吃人...\"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扭曲的瞳孔,那具被戏服裹成蚕蛹的尸体,喉头被金线缝合出《游园惊梦》的唱词。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中堂供桌上的三牲祭品突然腐败,猪头裂开的牙床里滚出颗青黑眼球,黏连着神经脉络在血谱上跳动。
第一折·血幕起
\"咚——!\"
惊雷混着铜锣声炸响,戏台幕布轰然坠落。陈元青的手电筒滚进青砖缝里,照见砖面暗藏的狰狞人脸——每块砖都是倒扣的颅骨形状,凹陷的眼窝积着黑水。三十八个纸人不知何时围坐在台下,描金绣鞋浸在血泊中,鞋尖齐刷刷指向他的影子。
\"锵!\"
凭空响起的云板声刺破耳膜。戏台两侧的\"出将入相\"门帘无风自动,猩红绸缎下伸出数十只青灰手臂,指甲缝里嵌着破碎的戏装金箔。陈元青惊恐地发现,那些手臂正模仿着《钟馗嫁妹》的经典身段,而自己竟不自觉地跟着比划起兰花指。
第二折·镜狱
逃进西厢房的陈元青跌坐在黄花梨梳妆台前,菱花镜蒙着层尸油般的黄雾。当他颤抖着打开暗格取出祖母的血玉镯时,镜面突然映出骇人景象:
——七个浑身焦黑的戏子被铁链悬在梁上,舌头被银钩扯出口腔,滴落的血珠在砖面汇成\"莫听戏\"三字。
镜中倒影突然延迟三息,那个\"陈元青\"从背后抽出生锈的鬼头刀,刀柄缀着的魂铃正与他怀中铜钱发出共鸣。
\"别看镜子!\"
盲琴师白三弦的暴喝在窗外炸响。陈元青慌忙扯下床帐罩住镜面,绸布下却传来指甲抓挠声。血玉镯突然变得滚烫,镯内浮现三十八道刻痕——每道都是人舌形状,最深处嵌着粒带血槽的子弹头。
第三折·阴兵借道
五更梆响时,陈元青在妆奁底层发现染血的《颐园记档》。宣纸记载着更恐怖的真相:
\"戊子年四月初八,驻军强占戏班排《抗金兵》,三十八人遭剜目拔舌,班主被活钉于戏台匾额...\"
墨迹被团状血渍晕染,边缘黏着片干枯的人耳,耳后刺着崇祯年间的乐籍烙印。
暴雨中忽然响起整齐的脚步。陈元青扒着窗缝窥视,戏台上立着三十八具透明人形,脖颈皆缠着浸血的麻绳。为首者机械地转头望来,腐烂的戏装下露出森森肋骨——那肋骨上竟阴刻着陈氏家谱,最新一道划痕正对应祖父名讳!
第四折·活棺
当第一缕天光穿透云层时,陈元青在戏台下发现了七口竖棺。每具棺材都用浸血麻绳捆成戏服水袖状,棺盖内壁布满抓痕,夹杂着带血丝的碎牙。最骇人的是第七口棺——
棺内铺着民国时期的《申报》,泛黄头条赫然是:\"颐园班主陈墨林暴毙,戏服内裹着三十八根断指!\"
而那报纸上叠放着的,正是他清晨刚换下的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