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梆子声未落,戏台四角的绿纱灯笼突然自燃。火焰裹着尸油窜上梁柱,将《目连救母》的戏牌烧成焦黑的“魂戏终幕”四字。陆沉舟攥着翡翠耳坠踏上戏台,每步都踩碎几块朽木,木屑中钻出的傀蚕叼着槐木屑,在他靴底留下细密的齿痕。
“锵——!”
铜锣震得梁上灰簌簌直落。十二具傀儡从幕布后僵直登场,测绘员小张的面皮被火焰燎出破洞,露出内层青黑的槐木纹路。观众席的纸扎人突然齐刷刷转头,腮红被火光照得似要滴血,纸糊的眼珠映出陆沉舟后颈——那里不知何时趴着具三寸长的傀蚕王,口器正往他脊椎里钻!
“戌时三刻...添灯油......”
柳月娥的幽叹混着尸臭从戏台暗格里飘出。陆沉舟掀开松动的台板,腐液横流的夹层中堆着七盏人油灯,灯芯竟是焦黑的婴舌!当他用桃木剑挑起灯盏时,灯油突然沸腾,溅出的脂膏在火中凝成张人脸——正是襁褓中的自己被放入青铜鼎的画面。
暴雨如注,陆沉舟攀上飞檐时,嘲风兽的琉璃眼珠已完全碎裂。兽口衔着的青铜铃渗出黑血,铃舌上的婴孩指骨突然暴长,刺入他的掌心。血珠顺着傀丝爬满檐角,十四枚童尸天灵盖在雨中浮起,内壁刻的生辰泛着血光,将他困在北斗阵中。
“陆家人...血饲嘲风......”
枯井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陆沉舟割破手腕,将血抹在兽首。青铜鳞片突然翻转,露出内藏的《镇魂谱》。泛黄的纸页记载着破局之法:
【以换命者心头血三滴,混引魂灯油,重燃嘲风双目。然此法逆天,施术者七窍流血而亡......】
字迹被雨水晕染处,显出新图样:柳月娥被铁链悬在鼎上,术士用洛阳铲剜出她的心脏,血滴入灯油的刹那,三百傀儡齐齐跪地。陆沉舟的傀丝突然勒紧脖颈,拽着他撞向檐角——那里钉着枚青铜镇魂钉,钉帽刻着他的生辰,钉身缠满浸透尸油的傀丝!
戏台在暴雨中坍塌,露出地宫入口。陆沉舟跌入青铜鼎时,腐臭的尸蜡裹住全身。鼎壁刻满符咒,中央凹槽恰好嵌入翡翠耳坠。当他将耳坠按入槽中时,鼎内突然伸出数百双青灰色的手,撕扯他的皮肉。
“陆掌柜...你祖父用你换我永生...今夜该你还债了......”
柳月娥的残魂从耳坠中渗出,胭脂色的虚影攥着洛阳铲刺来。陆沉舟翻身滚向鼎沿,桃木剑沾着心头血划过虚影。残魂尖啸着消散前,将铲头刺入鼎壁——机关轰然转动,鼎底露出暗舱,七具现代尸体被傀丝悬在半空,每具天灵盖都被换成青铜镜,镜面映出陆沉舟逐渐木质化的脸!
暗舱石壁上钉着张泛黄的《换命契》:
【立契人陆天青,自愿剜孙陆沉舟天灵髓,续柳月娥魂寿。四十九日内需塑替身儡......】
契约夹着的照片上,襁褓中的他躺在青铜鼎中,而鼎外术士的脖颈处,刺着与柳月娥耳坠同源的符咒!
五更梆响,陆沉舟的右臂已完全木质化。他扯断傀丝缠住洛阳铲,将铲尖刺入自己心口。血溅在鼎壁符咒上,咒文突然活过来般游走,化作火蛇焚尽傀丝。三百傀儡齐齐爆裂,槐木碎屑混着尸油在雨中燃烧。
枯井深处传来崩塌声。陆沉舟攥着最后盏人油灯跃入井底,火光映出石室全景——十四具童尸倒吊在青铜链上,脚踝拴着的五帝钱突然断裂。当他用灯油点燃钱串时,火焰顺着傀丝窜上井壁,将镇魂钉烧成赤红。
“千机局破...百儡归尘......”
柳月娥的残魂在火中尖啸消散。陆沉舟跌坐在祭坛前,左眼突然爆出血花——木质化的眼眶里钻出根傀丝,丝头系着半枚翡翠耳坠,坠身刻着新的生辰:
【癸卯年七月十五】
晨光刺破雨幕时,戏台废墟中爬出具三寸长的槐木傀儡。那傀儡面容与陆沉舟别无二致,关节处嵌着焦黑的婴舌,掌心缠着浸透尸油的傀丝。它蹦跳着钻进千机阁残垣,檐角最后枚青铜铃铛“当啷”坠地,铃舌上的指骨已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