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暴雨冲刷着菌丝焦土,程九歌跪在程氏祖坟裂开的地宫前。心口嵌着的半截往生笛已与肋骨交融,笛孔中钻出的菌丝正蚕食他的眼球。暴雨在触及皮肤的瞬间汽化,蒸腾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初代家主程观海的狰狞面容。
\"三千血食终成宴,往生门前贺新主。\"
地宫深处传来青铜编钟的嗡鸣,九十九级菌丝台阶次第亮起。每级台阶都嵌着程氏女子的头盖骨,眼眶里燃烧着磷火。九歌不受控地踏阶而下,身后菌丝自动编织成血色冕服,所过之处岩壁渗出黑血,浮现历代家主受封笛灵的场面。
地宫尽头的祭坛上,三百巫蛊新娘的残躯拼成莲座。莲心处供奉的并非往生笛,而是个啼哭的血婴——那东西长着婉娘的面容,脐带连接着九歌心口的笛身。当九歌靠近时,血婴突然裂嘴尖笑,露出满口倒刺獠牙。
\"夫君的皮囊,妾身收下了。\"
血婴脐带猛然收缩,九歌被拽向莲座。菌丝冕服突然活化成千条触手,将他钉成十字悬于半空。祭坛四角升起人皮鼓,初代家主残魂击鼓唱咒,每声鼓点都让血婴膨胀数倍。九歌的瞳孔彻底晶化,视野中浮现程氏千年血祭的全貌:
所谓饲宅传统,实为筛选能承受往生笛反噬的容器。每位家主临终前都将魂魄封入青铜瓮,等待最终融合。而九歌的母亲,正是三百年来唯一挣脱控制的巫女!
血婴利爪刺入胸腔的刹那,九歌怀中突然滚出半枚羊脂玉坠。这是井底骸骨遗留之物,此刻在血光中映出母亲残影。九歌用尽最后清明咬碎舌尖,精血喷在玉坠上,激活当年母亲刻入的《焚心诀》。
祭坛突然地动山摇,莲座下的三百口悬棺同时炸裂。历代家主残魂尖啸着扑向血婴,却被玉坠迸发的青光击碎。九歌趁机扯断脐带,菌丝触手反缠血婴,将其拽入自己胸腔的空洞。
\"逆子!\"
程观海残魂从编钟冲出,菌丝凝成巨掌拍下。九歌反手拔出心口往生笛,以脊椎为弓弦,将血婴射向地宫穹顶。笛身触碰到血婴瞬间,整座地宫开始坍缩,阴阳二气形成死亡旋涡。
九歌在风暴中看见母亲残魂微笑消散,空中传来最后叮嘱:\"碎玉焚心,往生门破...\"他攥碎玉坠,羊脂碎片化作流火点燃周身菌丝。血婴在火焰中扭曲尖叫,肚皮裂开吐出初代家主本命菌株。
地宫塌陷成深渊巨口,九歌坠入两界缝隙。这里漂浮着无数阴阳坟冢,每座墓碑都刻着程氏子嗣的生辰。往生笛在烈焰中崩解,笛尾\"王婉娘\"三字渗出黑血,凝成红衣厉鬼扑向菌株核心。
\"程郎欠妾身的三百场冥婚,该还了!\"
婉娘鬼魂撕碎菌株的瞬间,所有阴阳坟冢同时爆炸。九歌在强光中看见往生门具象化成青铜巨镜,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千万个被程氏残害的怨魂。他们伸出手臂将九歌拖向镜面,腕间锁链纹发出濒死红光。
九歌用最后力气将燃烧的笛身刺入镜面。裂纹蔓延时,时空骤然静止。他听见三百个婉娘的声音在耳畔呢喃:\"以魂饲镜,可镇往生...\"
镜面轰然炸裂,冲击波将九歌抛回人间。他摔在程氏祠堂废墟上,周身菌丝尽数碳化。晨曦穿透孢子阴云,照亮满地晶莹碎镜——每片都封印着程氏凶魂。
九歌挣扎着爬向枯井,碳化的手指触及井沿瞬间化为齑粉。井底传来微弱婴啼,最后一块碎镜映出血婴残影。当九歌用断臂搂住镜片时,往生笛余烬突然爆燃,将他和血婴残魂裹入青色业火。
暴雨停歇时,焦土中升起三百根青铜柱。每根柱面浮现《往生咒》逆转经文,柱顶人面菌菇齐齐转向东方朝阳。菌丝天幕在晨光中灰飞烟灭,那些被卷上高空的镇民如落叶飘落,胸口的肉灵芝尽数枯死。
废墟深处,半截焦黑的往生笛突然颤动。笛孔中钻出条晶莹菌丝,缠住九歌仅存的左眼。焦尸般的躯体微微抽搐,指间滑落的玉坠碎片上,隐约浮现血色\"赦\"字...
终章题记
\"程氏老宅遗址现三百青铜桩,风雨夜常闻笛声呜咽。樵夫称见焦黑人形掬月华,近观则化为菌丝散入坟茔。——《异闻录·往生笛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