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独目映出洞窟时,岩壁上渗出的不是水,而是凝成珠的血。血珠触及吴刚的机械臂,齿轮间突然暴长出藤蔓状锈斑,将吉巫的残袍钉死在凸起的钟乳石上。她后撤半步,断尾扫过石面,冰晶蜈蚣的残肢却在触及血珠的刹那结出花苞——花瓣绽开的瞬间,整座洞窟突然响起婴儿啼哭。
“是血昙。”吴刚扯断腰间锈蚀的锁链,金属碎屑洒向岩壁。碎屑触及血珠的刹那,石面突然翻卷如浪,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青铜胎盘。每个胎盘都连着脐带状的铁链,末梢拴着的不是婴孩,而是拳头大小的血昙花苞,花心处浮动着吉巫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残影。
魔窟深处传来铁擦的锐响。修隐的黑刃刺入胎盘缝隙,刀刃吸收的血气在刀身凝成蛛网状纹路。裂纹蔓延至刀柄时,他突然看见幻象:自己站在青铜熔炉前,手中握着的不是刀,而是烧红的铁钳,正将冰晶蜈蚣的卵鞘烙入吴刚裸露的脊椎。吴刚的嘶吼与铁水沸腾声混作一团,熔炉后方,吉巫正用骨针将星砂填入冰棺裂缝。
幻象被蒸汽的爆鸣撕裂。吴刚的机械臂突然卡死,齿轮间渗出黑红色脓血。吉巫的断尾扫过脓血,冰晶蜈蚣的虚影突然暴长,撞向最近的青铜胎盘。碰撞的刹那,胎盘表面裂开七窍,喷出的不是羊水,而是混着铁渣的毒雾。雾中浮出三日前被掳走的采盐女面容——她的右眼已变成跳动的血昙,左臂反折成蜈蚣节肢的形状。
“活的蛊皿。”吉巫的蛊虫纹路在脖颈处凸起,冰蓝色血管蔓延至下颌,“巫祝在用活人养昙。”
修隐的独目突然渗出银血。星砂在瞳孔中逆流成旋涡,视线穿透三层岩壁:百丈深处,青铜熔炉正喷涌铁水。炉身缠绕着万千铁链,每根铁链末梢都拴着一具抽搐的活人——他们的脊椎被剖开,冰晶蜈蚣在骨缝间蠕动,尾部连接的铁管正将鲜血泵入炉心。而在熔炉顶端,巫祝的虚影正将采盐女的天灵盖撬开,星砂混着铁水灌入她的颅腔。
吴刚的蒸汽炉发出濒临炸尖啸。他撕开左臂的护甲,露出暗藏的冰魄机关——这是用吉巫的蛊虫精血淬炼的杀器。机关启动的刹那,极寒顺着铁链蔓延,将流动的血昙花汁冻成脆壳。修隐的黑刃在此刻脱手,刀身裹着星砂刺穿三层胎盘,钉入熔炉外壁的星砂脉络。
炉壁裂开的缝隙中,巫祝的真身终于显现。他的左半身是流动的铁水,右半身却由无数血昙花绞合而成。采盐女的身体正在他脚下融化,血肉渗入青铜脉管,修补被冰魄冻裂的星砂网络。
“你们每毁一座熔炉,就为我多炼百具蛊皿。”巫祝的笑声震落洞顶石笋。坠落的钟乳石在半空融化成血昙汁液,砸向三人。吉巫的冰蚕丝织成护网,却在触及汁液的瞬间被腐蚀出破洞。一根尖石贯穿她的左肩,冰蓝色的蛊血喷溅在熔炉表面,竟让沸腾的铁水短暂凝固。
修隐的独目突然暴突。星砂在瞳孔中燃烧,他看清了巫祝的命门——那些连接着活人的蜈蚣,每条体内都跳动着半颗人类心脏。黑刃飞旋如轮,斩断七条铁链命脉。巫祝的铁水左臂突然崩塌,采盐女的残躯在此刻睁开双眼,瞳孔中映出修隐剜目那日的真相:星砂不是从眼中流出,而是被人从颅。
“你才是第一个蛊皿……”修隐的嘶吼与吴刚的蒸汽锤同时轰出。铁锤砸碎巫祝右半身的花簇,修隐的手穿透铁水左胸,攥住那枚跳动的血昙核心。核心碎裂的刹那,所有青铜胎盘齐齐爆裂,其中的蜈蚣钻出七窍,在空中凝成最后的杀阵。
吉巫用尽最后的冰蚕丝缠住采盐女正在消散的魂魄。丝线没入自己流血的伤口时,她后背腾起前所未有的冰龙虚影——龙须由星砂凝成,利齿间喷出的不再是寒雾,而是混着铁渣的冰焰。
冰焰吞没熔炉的瞬间,地底响起山崩般的轰鸣。修隐抱着残喘的采盐女跃出裂缝,吴刚的机械臂拖着吉巫千疮百孔的身躯,蒸汽炉因过载已彻底沉寂。在他们身后,巫祝消散前的诅咒凝成血昙花瓣,每一片都刻着相同的预言:“蛊皿不绝,轮回永续——”
黎明攀上崖壁时,采盐女在修隐怀中咽气。她的右眼瞳孔深处,有一点星砂悄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