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独目映出幽暗水域时,青铜色的浪涛正撕开裂谷。腐化的海水触及岩壁的刹那,石面翻卷成鳞片状的肉膜,将吴刚的机械足黏连出溃烂的蚀痕。吉巫的断尾扫过水下漩涡,冰晶蜈蚣的残肢擦过沉船的瞬间,锈蚀的桅杆突然暴长出蛇形水草,草叶末梢裂开的口器喷出混着骨渣的毒泡,泡中幻化出修隐前世剜目时星砂逆流的残影。
龙冢深处传来颅骨碰撞的闷响。三人坠入由龙骨堆砌的迷宫,每根骸骨表面都嵌着人面浮雕——那些人面的瞳孔淌着银蓝色髓液,嘴唇开合间吐出吉巫被水魄侵蚀的十二种死状:皮肤融成胶质、蛊虫在颅内胀成水球、脊椎被鱼群啃成镂空花架。吴刚的机械臂碾碎浮游的鱼骨,齿轮间突然钻出半透明的水蛭,蛭体触及龙骨的刹那,迷宫穹顶降下酸雨,将吉巫的残裙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是龙殛髓。”修隐的黑刃劈开雨幕,刀刃吸收的腐蚀液却使刀身增生出鳞甲状纹路,纹路爬上他的右肩,在锁骨处凝成鼓胀的水疱。迷宫尽头的沉船突然直立,甲板裂开的缝隙中伸出九条青铜锁链,链端拴着的巫祝木雕正被鱼群啃食——木雕的右眼嵌着修隐同源的星砂碎片,左臂缠绕着吉巫的蜈蚣残躯,下肢则与吴刚的机械足熔为一体。木雕抬手点向船桅,锁链突然活化成蛟蟒,蟒口喷出的水刃将吴刚的左腿齐膝斩断。
吉巫的骨铃在此刻炸成碎末。飞射的残片刺入蛟蟒眼眶,冰晶蜈蚣的余毒使蟒身泛起霜纹。修隐趁机跃上沉船桅杆,黑刃刺入木雕胸腔的刹那,星砂能量与龙殛髓对撞——右眼瞳孔逆流成旋涡,将他拖入深海幻境:
自己正将吉巫钉在沉船底舱,用鱼骨锥挑出她的蛊虫;吴刚的胸腔被水蛭蛀空,齿轮间爬满产卵的母虫;巫祝的残躯从龙骨中钻出,腐烂的鱼尾正将星砂一颗颗填入人牲的耳道。
现实中的龙冢开始沸腾。沉船甲板突然塌陷,露出底部由万千人颅堆砌的祭坛。颅骨眼眶中渗出银蓝色髓液,液体凝成带刺的水魄,末端的钩爪扣住吉巫的脚踝往祭坛深处拖拽。吴刚扯断被水刃斩落的左腿,将过载的蒸汽炉掷向颅骨堆。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三具木雕,代价是胸腔护甲熔成赤红铁汁。
祭坛中央升起青铜龙首。龙吻中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浓缩的怨魂——每个魂体都裹挟着三人轮回的记忆残片。修隐的黑刃劈开魂雾,刀刃吸收的怨气却使刀身暴长出逆鳞,鳞片边缘滴落的毒液将吉巫的右臂蚀出白骨。吉巫的断尾突然自燃,冰焰顺着龙首攀附,将半数怨魂冻成脆壳。
龙首在此刻实体化。由万千鱼骨绞合的躯干突然暴长,鳃裂处喷出的毒烟在空中凝成命镜——镜中映出的不再是虚妄场景,而是此刻真实的绝境:修隐右眼的星砂正吞噬视神经,吉巫的冰晶蜈蚣仅剩毒囊,吴刚的机械心脏已与水蛭卵鞘熔合。镜面突然破碎,锋利的残片割开三人咽喉,每一道伤口都暴长出鱼骨状的致命菌株。
修隐的黑刃插入命镜核心。星砂能量与龙殛髓对撞的强光中,他窥见所有宿命的终局:刀刃贯穿巫祝真身的瞬间,雪山祭坛的冰棺将涌出湮灭万物的混沌潮汐。此刻,吴刚正将熔化的机械残躯塞入龙喉,吉巫的蛊虫群钻入镜面裂隙,冰毒与龙殛髓在命镜深处撕扯出时空罅隙。
罅隙中浮出青铜卦盘。盘面裂纹渗出女童的呜咽,声波震碎龙首的刹那,巫祝真身的核心暴露——竟是半枚跳动的水核,核体表面浮刻着吴刚被炼成机械傀儡的完整工序。修隐的独目在此刻暴突,星砂凝成的血泪灌入水核裂缝,吉巫的残躯则化作冰晶锁链缠住巫祝脖颈,吴刚引爆最后的蒸汽炉,将自己熔成铁水注入核体裂隙。
湮灭的强光吞没龙冢。三人跌落在沉船残骸上。修隐的右眼已成溃烂的空洞,星砂在眼眶内凝成微缩的龙骨罗盘;吉巫的脊椎裸露着鱼骨啃噬的孔洞,冰晶蜈蚣的毒腺正渗出银蓝髓液;吴刚仅剩的机械头颅嵌在卦盘中央,齿轮间开出的水昙花逐渐晶化。
卦盘新生的裂纹尽头,雪山祭坛的虚影正在坍缩。冰棺中的女童已无踪迹,棺底残留的青铜残片上,一缕星砂正渗入海沟裂隙——千里外的渔村祠堂内,浸泡在腥潮中的巫祝木雕突然睁开左眼,瞳孔深处浮动着与修隐同源的潮汐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