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云中的信报,秦浩有些挑眉,没想到夷男倒是隐忍得不错,吃了个大亏,居然主动向朝廷请罪。
李思摩的态度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没有嚣张跋扈,对嘛,做人得低调,肌肉得在关键时刻秀才有威慑。
“虎子还没回来吗?这点事怎么办得这么差劲?”
张龙有些担心:“驸马,你说虎子会不会把那小娘子......”
秦浩有些诧异:“会吗?不能吧,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们可是兄弟啊!”
“咳咳,他呀,总说八姑不解风情,我说过他好多回了。”
“这可不行,人品不好的咱们的队伍不留,回头你直接警告他,八姑不许的话,他纳不了妾,
这是我的命令,他若嫌我独裁,那就滚蛋,没那么多闲功夫管他家里的破事。
当初哭着喊着娶人家八姑,我他娘的给做的媒,回头跟老子来这套,我看他要是官再大点,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张龙心中一凛,还头一次见秦浩因为这种事发脾气,连忙缓和,
“我会劝的,驸马放心,他呀,就是有点不知道满足,一切都是驸马给的,他若不服管,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信上说薛延陀退兵了,定方杀了点人,室韦那边得了些连弩,但是没给桐油,很是稳妥。
记住云中咱们种的那片油桐树是极其珍贵的,继续种,不要停,看看咱们打仗与旁人打仗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张龙双手握拳:“武器上碾压对方,以少胜多。”
“那是因为咱们现在的技术还有些落后,若是人也不少,武器又碾压,你想想会是什么场景?”
张龙仰头幻想:“那,可真不敢想,大人打孩子?”
“呵呵,对,就是逗你玩。看这样子,一时半刻的又走不了,你若是闲得无聊,去瞧瞧武家那两个玩意,
好歹都姓武,我真怕这两东西饿死,真是跟谁谁造反,谁还敢收他们?”
“呵呵,可以去赌场做明灯。”
“咦!这主意真不错,怎么?武大郎炊饼店不想开?多么好听的名字啊!能千古留名呢!”
张龙看着秦浩猥琐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
“驸马,霓裳楼和醉音楼会不会被罚没啊?”
“不好说,朝廷若是不知晓背后的主人,还真不一定,明面上肯定是查不出的。”
“驸马之前不是说青楼是最好的打探消息的场所吗?咱们也弄一个?”
秦浩一愣,有些意动,“这名声背在身上可不好听啊!”
“驸马多虑了,背秦忠身上嘛,他又不在乎名声!”
“你怎么知道?”
“呵呵,就你不知道。”
“你看着办吧,晚上我要回通化坊住,有些担心皇后娘娘,唉。”
两刻钟后,一只信鸽振翅飞向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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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孙伏伽将所有的案卷整理完毕,静静等着李世民的驾临。
刚刚端起茶,寺监便来抱怨,
“大人,高阳公主把牢里的耗子都骂自闭了!她说咱这地牢比突厥马粪堆还臭,若是不给改善,就绝食,绝三顿!”
孙伏伽直接喷了一桌茶水,感觉有些失礼,恨恨斥道:“说的什么胡话,差点没呛到本官。”
寺监有些委屈:“这都是原话,高阳公主就是这样说的,绝三顿又饿不死。”
说着苦着脸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清单来:“公主要的东西属下连见都没见过,西域沉香、蜀锦被褥、玉瓷茶具,
哦对,还要将府上床头一只象牙棒取来,说是离了那东西睡不着……”
孙伏伽不解问道:“象牙棒是做何用处的?”
寺监脸皮抽动,小声解释:“似是,似是寡妇常用的那种弄儿......”
孙伏伽被震得眼球碎了一地,瞠目结舌的不知如何张口,忽然想起一桩桩的和奸之事,长叹了口气。
“陛下未定其罪,便尽量改善一下吧,不过那等要求大理寺没法满足,你给换间干净些的监牢,那个什么棒也派人去取来吧。”
高阳见环境转好,勉强能待,也不再吵闹,将象牙棒的盒子藏在被下,发起呆来。
忽感燃香的味道有些刺鼻,顿时又心生不悦,朝着监牢外大喊:“孙伏伽,这香里是掺了杨树皮吧?本宫要的是......”
突然瞥见一道明黄的衣角,立马止住喊叫:“父,父皇!儿臣知错了。”
李世民走到近前,差点气了个半死,做出了这等丑事仍然不知反省,这是来坐牢还是来住客栈的?
扭头对高福开口:“扣孙伏伽半月的俸禄……算了,全扣了吧,朕看他挺享受当客栈掌柜的。
那两个道士还留着干什么,不浪费粮食吗?不必等什么秋后,拉出去砍了!”
高阳身子一抖,似是有股股黄水洇了出来。
“高阳,你恃宠僭越,秽乱私宅,朕对你失望至极,日后你好自为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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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郊,阿史那结社率与贺逻鹘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贺逻鹘心有余悸道:“好悬啊,多亏没留下把柄,否则必难逃一死。”
阿史那结社率不禁冷笑:“老子造反时,他们还没断奶呢,和老子玩他们还嫩了些。
那个献蛊毒的人处理了没?”
“早埋了,赵节他们不知晓与我们的关系。
唉,就怕审出什么来陛下心中起疑,总之以后更难升迁了。”
“你还惦记着升迁?做梦去吧,当初我看不上突利,向朝廷告了他的状,就是因此才被陛下所恶,
一个中郎将就将我打发了,护卫调度干到死而已,你还真敢想美事。”
贺逻鹘不忿道:“我乃突利之子,凭什么不让我继承可汗?若早知道降唐是这个结果,当初还不如一战了。”
“你小声点,我们自然愿意奉你为可汗,但是别人怎么会服,你的威望不够。不过嘛......”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呀?”
“你若是能做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威望便没有了问题,届时无论到薛延陀还是羁縻州,振臂一呼,你想想。”
“唉,也是痴人说梦,就凭我们这几十号人?”
“嘘,倒是有个机会,上回去九成宫,我发现了个漏洞,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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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君集蜷在墙角阴影里,散乱须发间露出半张脸,
李世民来到牢门前,侯君集缓缓抬起头,脸上那处刀疤清晰可见,那是玄武门血战留下的印迹。
“去岁征吐谷浑,你带轻骑闯过两千余里的荒原,沿途盛夏降霜,破罗真谷遭遇严寒,又在冰天雪地中艰难跋涉翻越汉哭山,
这些朕可都记得,冻掉三根脚趾都不肯撤,如今倒怕这牢里的阴冷?”
侯君集肩头颤了颤,锁链在石墙擦出火星,
“陛下记得臣的脚趾,却不记得臣的功勋!
臣历经磨难踏平吐谷浑,却依然得不到陛下的信任。”
说着猛然扯开衣襟,心口箭疤狰狞:“这伤是武德三年追击宋金刚为陛下挡的,当年陛下说……”
“说朕与你等共天下!”李世民暴喝截断话头,酒液泼溅在侯君集脸上,
“所以你就教唆太子谋反?用朕赐的横刀对准朕的咽喉?可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阶下囚?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铁链忽地颓然坠地,侯君集匍匐着抓住栅栏,额头抵着青砖闷响,
“臣悔了……当真悔了!臣本该死在祁连山的雪里!”
“你曾说愿为朕流尽腔子里的血,如今血冷了,便往朕的心口捅,朕是想与你们共天下,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做?”
侯君集怔住,浑浊的泪水冲开脸上的血痂,匍匐着拽住李世民袍角:“臣愿伏诛…只求陛下能为臣留下一丝香火啊......”
李世民踉跄着后退,“朕日后再想见你,便只能到凌烟阁中了,朕不忍让你绝嗣,特赦你的老妻,给你留下一个儿子,朕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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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昌正蜷缩在腐草堆上发抖,突然扑向了栅栏,
“二哥!我是被承乾哄骗的啊!他说…说您要改立魏王为太子,我若不帮他,迟早落得李瑗的下场!”
李世民走进牢房,沉默的解下披风,亲手盖住李元昌渗血的脊背,李元昌顿时浑身僵住。
“武德四年洛阳之战,你为朕解甲疗伤,又冒死获取情报,为此被流矢射中,朕也这般替你披过战袍,
可是你这左耳只是射穿,可不是聋了,竟让你信起了太子的鬼话?!”
李元昌痛哭流涕,额头在青砖上磕出闷响,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疤痕,
“那年替二哥挡王世充流矢的旧伤还在!二哥,看在这道疤的份上…
臣弟贪生!承乾说…说事成后封我摄政王…我才......”
“朕都记得。”李世民突然暴喝,眼眶却泛起血丝,
“所以朕封你汉王,食邑远超亲王常例!所以朕赐你吴道子画、龟兹乐伎!可你回报朕的又是什么?”
将供状甩在李元昌的身上:“祸乱地方,与承乾歃血为盟,约定诛天策府旧臣,裂土陕州自立吗!”
李元昌忽然癫狂大笑,腐草混着血痰喷溅:“我自被召回长安,便再未被授予新的官职,只是保留?我的汉王?爵位,实际不就是软禁吗?
我朝你索要一个宫女你都不肯,口口声声说什么兄弟,兄弟在你眼中是什么?
别忘了你也弑过兄杀过弟的,再说凭什么你能坐这江山,我便不能?!”
话音未落,李世民已拔剑抵在李元昌的咽喉。
“朕给过你活路,这便怨不得朕了。”李世民还剑入鞘,声线嘶哑如砂纸磨铁,
“三司会审时,温彦博提议流放黔州,朕压着未批…”
说着从袖中抖出黄绢,赫然是盖过玉玺的赦令:“本想今夜让你带着这道赦书,去献陵给父皇守陵…”
铁链骤响,李元昌疯魔般的撕扯着赦书:“臣弟愿去!臣弟愿剃度出家日日念经…”
“迟了。”李世民夺回黄绢,当着弟弟的面一寸寸撕碎:“三刻前,御史台联名死谏,不诛元昌,恐废太子案再生变数。”
碎帛如雪飘落间,李世民再不犹豫,大步朝外走去:“朕…不再是秦王府的李二郎了。”
“二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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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冲看着高阳登上了马车,车夫轻挥马鞭,马车缓缓启动。
“长孙冲,算你还有点良心。”
“公主请称呼我的官职。”
高阳抓住车帘,脸现怒色:“你真要与我如此决绝吗?”
“公主可知如今长安是如何议论你我的?绿油油的驸马,白花花的公主,听着是不是无比的讽刺啊?”
高阳眼眶通红:“冲郎...我答应你,以后绝不再...”
“晚了,墨竹明日起负责府中的花销,你房里的丫头,我会换成老妪。没父亲的允许,你也不能出府半步。”
高阳浑身发抖:“你们要软禁我?父皇不会答应的。”
长孙冲忽然逼近,指尖划过高阳鬓边的碎发:“陛下亲口答应的,我呢,只想要你活着看我长孙家如何蒸蒸日上。
而你,永远是那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公主。”
车帘重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