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大事小情的进行到了将近辰时末才结束。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戴胄、褚遂良等人退朝后来到了两仪殿,与皇帝继续讨论赈灾的具体事宜。
一番唇枪舌战,敲定了大体的流程框架。
李世民见基本议定,问戴胄道:“民部现今能调动多少钱粮至关内?
民间如今已有卖子活命之惨象,朕心痛万分,恨不能生啖蝗虫,
此次赈灾,卿务必要抽调得当,也要以朝廷名义赎买卖身者以归其父母,
可恨国库空虚,朕实是......唉。”长叹一声,定定的看着戴胄。
戴胄心虚不已,颤巍巍的回道:“陛下啊,连年战事,全国有民仅两百余万户,税收来源有限,国库空虚,这是明面的啊,
为臣纵有千般思量,也难在短时间内让国库充盈。如今大旱又至,百姓颗粒无收,嗷嗷待哺,朝廷需拨出大量钱粮以赈济灾民,这无疑让国库更为拮据。
且四方边境未宁,军需开支亦是沉重负担。为臣每念及此,便觉忧心忡忡,
唯恐有负陛下重托,臣夜夜不能安枕,如此下去,臣恐命不久矣啊,不知,不知能否换一能臣接替老臣啊。”
李世民也知艰难,未理会戴胄诉苦,柔声道:”这些朕都知晓,爱卿不必自责,卿的忠心朕心知肚明,
然此国难当头之际,卿万万不可轻言退意啊,朕需要你们帮朕分忧啊。你只管说来,能拨出多少钱粮来?“
戴胄苦笑道:”回陛下,从刚议定赈灾流程看,大旱导致农作物大量减产甚至绝收,百姓生活困苦,
不仅需要提供基本的口粮、搭建临时居住场所,提供来年的种子,还需要投入资金用于兴修水利、组织抗灾,没有三十万贯是绝无可能完成的啊,
臣,臣拼了命也只能凑出五万贯,粮食已仅留军粮与俸禄了,一粒都没有多余的啊,呜呜。“说完抽泣了起来。
李世民无奈的低下了头,烦躁不已。
房玄龄本想单独与陛下言说制盐之事,又想到如此大事也瞒不住,怕人攻讦有私心,
于是道:“陛下,臣昨日收一劣徒,与我言说献制盐之法于朝廷,所得皆用于赈灾和重建。
兹事体大,为臣觉得盐业利大,或可解国库空虚之难,亦可解如今赈灾之忧,便应下了,还请陛下定夺。”
说完从怀中取出那袋精盐放在御案上,解开袋口展示给李世民。
李世民听了心中一喜,忙伸头看向袋口,发现颗粒晶莹,色白如雪,比宫中所食之盐好上千倍,
不禁掐起一小撮就要往嘴里放。长孙无忌大惊道:“陛下,万万不可。”
朝旁边的高福使了个眼色,高福忙用手也掐起一小撮,放入口中,“啊,呸呸呸。”咸得顿时咳嗽不已。
长孙无忌见状,以为高福中毒,大喊道:“来人啊。”
李世民忙制止道:“辅机,不可造次。”
高福见众人误会,忙说道:“陛下,咸啊,非常咸啊,而且一点都不苦,老奴没吃过这么好的盐啊,入口即化,味正无涩。”
李世民责怪的看了一眼长孙无忌,后者悻悻不言语,刚才一着急有些僭越之举,好在妹夫没生我的气。
李世民转而看向高福,眼中露出一抹惊喜之色,问道:“高福,你所言当真?此盐当真如此之好?”
高福连连点头,激动地说道:“陛下,老奴岂敢欺瞒陛下。这盐确实如老奴所言,咸味纯正,毫无苦涩之味,入口即化,实乃老奴生平仅见之好盐。”
李世民微微沉吟,踱步思索片刻后问道:“房相爱徒有何所求?”
众人闻言,皆看着房玄龄,等着他狮子大张口,仿佛看到了嘴角的哈喇子。一边也都偷偷的取了点盐放进口中。
房玄龄正色道:“别无所求,仅言所得除却充盈国库,皆用于朝廷赈灾与重建。”
说完颇觉自豪,扫视了一下众人,又收回了目光,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大感意外,问道:“卿之爱徒是何人也?”房玄龄回道:“姓秦名浩,尚未行拜师礼,我已先给取字正则。”
李世民更吃惊了,这不就是这几日听到过的名字吗?秦浩秦正则?居然成了房玄龄的弟子!
忙又问道:“制盐之法难易若何?可批量造之乎?”
房玄龄沉思了一下,回道:“陛下,臣请秦浩进宫回话。”李世民点了点头,高福快步下去传旨去了。
其他人都羡慕的看着房玄龄,上朝前只知道收了个徒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这泼天功劳竟然啥都不求,这就有些酸了,这徒弟是怎么找的,我也想学学。
李世民忽然哈哈大笑,甚是痛快,站起身拿起茶一口干了,抹了抹嘴道:“这是朕登基以来最开心的时刻。”
众人大惊,这是给制盐之事定了高度了啊。这还不得上天?我的天,老房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房玄龄也激动不已,忙镇静下来,老神在在的道:“陛下勿虑,待徒儿到来再议,君无戏言啊。”
李世民点点头,也觉得有点兴奋过头了,忙又坐下,平复心情。
魏征也劝谏道:“陛下,不可轻言。”李世民又点了点头,还是有点激动,手指不断的点着御案。
戴胄心中盘算着盐业的利润,手指头不停的直起弯曲个不停。
褚遂良在旁奋笔疾书,记录着一切,包括李世民的神情都一字不落的写在本上。
魏征又道;“陛下,臣想请御史大夫杜淹与臣同赴灾区。”
李世民大手一挥,“准奏。”能看出此时的心情是开心到了极点。
长孙无忌见状,心中不快,你们杜家还嫌功劳少是咋地,赶忙上前道:“陛下,听闻克明大限将至,已对家人交待后事了。”
李世民开心的心情一下子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面现苦楚,
“朕的臂膀难道要断了吗?我的克明哪。”说完掉下泪来,真情流露无疑。
长孙无忌心里像吃了大便,怎么地?杜如晦是你的臂膀,房玄龄是你的臂膀,一个人就两条胳膊,我是个啥?
悠悠道:“陛下要去看看克明最后一面吗?”李世民点点头道:“见完秦浩,朕便前往克明府邸。”
众人讨论着如何利用精盐向世家换粮之事时,高福急匆匆的小跑进来道:“陛下,秦浩带到了。”
李世民点点头,高福忙又跑出大殿,稍后带着秦浩来到众人面前。
秦浩手中拿着个小木箱,放在地上,对着李世民及众人,深深一揖道:“小子拜见陛下,见过各位大人。”
李世民及众人打量着这个雪中送炭的小子,只见其气宇轩昂,眉若利剑,目似朗星,神采奕奕。
身姿挺拔如松,步履沉稳有力,容止端方,有君子之风,发束高冠,衣袂飘飘,
言语间,声如洪钟,吐字清晰,尽显从容之态。众人心中暗赞,皆颔首。
李世民好奇的看着地上的小木箱,看了看高福,高福摇了摇头,内心想传音,陛下我也不知道里边是啥。
李世民道:“秦浩,令师说你欲献制盐之法于朝廷,可有所求?”
秦浩不卑不亢道:“回陛下,小子所求简单至极却也难于登天。”
众人脸上立马露出鄙夷之色,方才不还说别无所求的吗?这怎么要张口闭口的,喝水呢?
房玄龄依然捋着胡须,老神在在。
李世民也奇道:“哦?所求何物,尽可道来。”
秦浩神色肃然,正色道:“小子唯愿盐业之利能够切实地用在该用之处,莫要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贪占了去便好。
盐业获利简单至极,然而防止贪腐却难如登天,唉。”
李世民闻言,微笑道:“没想到你竟还是个诙谐之人。”
可猛一思忖,又觉得此言着实富含哲理,一件事情的不同面,竟能够引发出两种极端的结果。
“朕来问你,能否当场演示制盐之法?”
秦浩看了看众人,微微摇头道:“回陛下,此处不可,小子如今只能给陛下一人演示,以免外泄。
待需量产时,众位大人再知晓为好,小子也是为众位大人考虑。”
李世民更感兴趣了,想不到这小子胆子还挺大,还敢要求和朕一人演示。
朕战场生死都经历多少回了,还怕这个?大手一挥,“准了,高福,安排一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