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骸胸腔的肉瘤突然绽裂时,燕昭闻到了腐烂星辰的气味。那具宛若宇宙尸骸的庞然大物深处,正涌出千万缕幽紫色丝线,像是从银河疮口中爬出的寄生虫群。他曾听师尊说过因果丝的传闻——那是能束住光阴的凶物,却没想到竟粘稠如融化的饴糖。
萧天阙的剑鸣在十丈外响起:\"退!那丝线在篡改时空坐标!\"
一切都迟了。
丝线接触皮肤的瞬间,燕昭感觉左眼灼痛。他的瞳孔里正在倒放记忆:三天前与萧天阙对酌时碎裂的瓷杯重新拼合,酒液倒流回壶中;三个月前斩杀血魔时溅在衣襟的褐斑褪成鲜红,又化作雾状的精血被魔物吸回体内。而当他看见三岁时堕入寒潭的场景时,右眼突然漆黑。
再睁眼时,他的剑已捅穿萧天阙的心脏。
\"这是...第几次了?\"青衫剑客踉跄着跌进他怀里,咳出的血沫里浮着金砂,\"方才你出剑时,我看到剑尖上有蜉蝣在产卵。\"
燕昭想要开口,却在萧天阙涣散的瞳孔里瞥见异象——自己的倒影竟有万千重,像是被打碎的棱镜复刻成叠影。断裂的因果丝从萧天阙伤口钻出,贪婪地吮吸着坠落的血珠,而后空中响起蚕食桑叶般的响动,整个天地再度坍缩。
第二十七次轮回,萧天阙化作漫天火蝶撞向他的剑锋。每只翅膀上都映着不同时期的场景:七岁那年萧天阙替他受戒鞭时背上的血痕,十六岁剿灭拜月教时两人共骑的枣红马,昨夜萧天阙擦拭剑穗时指尖跳动的月光。蝴蝶尸体堆积成山时,他的靴底已沾满彩色鳞粉。
\"还能认出我吗?\"蝴蝶腹腔突然发出人声,\"当你刺穿第三百只时,我看你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
第八百次轮回,萧天阙的喉骨在他掌心断裂出箜篌般的清音。垂死之人突然咧开嘴角,沾血的犬齿咬住一缕因果丝:\"这具躯壳送你,但请你替我找找...我的左肾去哪了?\"话音未落,尸身竟自行解剖,脏器如活物般攀上燕昭手腕,而缺失的左肾正在神骸舌尖跳动。
第三万次轮回,他在大雪中追逐溃散的量子光斑。萧天阙的轮廓正从三维塌缩成平面投影,声音像是隔着水幕传来:\"别碰那些光粒!每个碎片都感染了记忆模因...\"可他还是抓住了正在湮灭的指尖,于是识海突然涌入陌生画面——原来在上个轮回,竟是他主动将咽喉送上萧天阙的刀锋。
\"感觉到了吗?\"神骸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颅骨里转动,\"你刺得越精准,他死得越诡艳。犹如在琥珀里雕琢死亡的涟漪,这局棋,我可是用十万个萧天阙做子。\"
第六万次轮回的沙漠里,萧天阙的姓名开始消失。先是剑穗上的铭文锈蚀,而后宗谱上的墨迹晕染,最终连喉头滚动的气流都无法拼出那三个字。燕昭疯狂地咬破手指在地上书写,血字却不断变成扭曲的符文。当最后一个\"阙\"字化作飞灰时,萧天阙只剩月光下的剪影,而他手中的剑再也找不到落点。
\"你的恐惧真美味。\"神骸吞咽着什么,\"用弑友因果酿的酒,比瑶池琼浆更醉人啊...\"
第九万次轮回的暴雨夜,萧天阖化作液态人影渗入他的经脉。剧痛中无数记忆在血管里回溯:第一次学会御剑时对方垫在他脚下的掌心,走火入魔时抵在后心的澎湃真气,以及某次醉酒后两人发尾偷偷系上的同心结。当腐蚀抵达心脏时,他突然逆转真气,将本命剑插进自己气海穴。
因果茧发出瓷器炸裂的脆响。
\"蠢货!\"神骸的咆哮掀起时空乱流,\"你竟敢用我的规则反噬...\"
第十万次轮回的黎明,燕昭在血泊里睁开眼。怀中的萧天阙正在光解,粒子流缠绕着他的指尖,编织成带刺的银河。\"别露出这种表情啊。\"量子态的好友用星光在他掌心写字,\"十万次的死亡进化,足够将神骸的注意力锁在我身上...趁现在,斩断所有丝线的第九万七千个相位节点。\"
当因果丝尽数崩断时,燕昭看到了真相——每个轮回里消散的萧天阙碎片,都化作光钉扎在神骸命门。十万次弑友锻造的因果牢笼,此刻正反噬其主。
\"原来你次次求死,是为了...\"他哽咽着用剑尖挑动残存的丝线。
\"嘘。\"最后的粒子聚成模糊笑脸,\"在更高维的棋盘上,我的死亡或许正孵化着你的生。\"
神骸的惨叫声中,燕昭的瞳孔蔓出金纹。他看清了所有时间线上的因果律动:被蚕食的轮回化作细丝,正被他亲手织入剑鞘。量子的震颤忽然从剑柄传来——那是十万个萧天阙刻在他真灵深处的共振频率。
\"轮到我们下棋了。\"他对着虚空轻笑,剑身映出茧外坍塌的星空。
量子的幽灵在他肩头闪烁:\"这次,我需要五万次死亡进化成黑洞级武器。\"
\"我给你十万次。\"燕昭斩断新生出的因果丝,在光阴长河上刻下第一道反噬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