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许瑶就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攥着那失而复得的借条和存折,一路小跑着往供销社赶。
冷风像不要钱似的往脖子里灌,冻得她直哆嗦。
昨晚三姐那恶狠狠的“割喉”手势,像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心头,让她一夜没睡好。
唉,管她作什么妖呢,今儿个是咱许瑶重生的第一步,必须支棱起来!
供销社里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售货员王婶正忙着整理货架。
王婶是个热心肠的大妈,见许瑶面色苍白,关切地问:“哎哟,瑶丫头,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没睡好啊?来来来,先喝口热水暖暖。”
说着,王婶就递过来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
许瑶捧着暖乎乎的缸子,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谢谢王婶。”
“谢啥,快喝吧。”王婶笑眯眯地,又指了指角落里堆着的布匹,“闺女,知道你要来,特意给你留了最后两匹的确良布,现在还便宜呢,赶紧拿了吧。”
的确良!
这可是好东西!
在这个年代,的确良可是时髦的象征,用它做的衣服,那穿出去倍儿有面儿!
许瑶心里一喜,赶紧点头:“要!要!王婶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她正要过去拿布,却见货架那边,孙母正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成捆成捆地把棉线往筐里塞。
“哟,这不是许家丫头吗?”孙母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开了花,语气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咋地,也来做小买卖啦?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能吃得了这份苦?”
许瑶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淡淡地回了一句:“孙婶子,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哼,死鸭子嘴硬!”孙母撇了撇嘴,不再理她,继续往筐里塞东西。
许瑶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正要转身去拿布,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是薛寒!
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二话不说就塞进了许瑶怀里,然后转过身,冷冷地看向孙母。
“王婶,给我姐留的蓝布呢?”薛寒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刺向孙母。
“你……你姐?”孙母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啊……”
薛寒的眼神更加冷冽,像两把寒冰剑,直逼孙母:“不知道?王婶可是说了,特意给我姐留了两匹的确良,你不知道?”
孙母被他那逼人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我……我……”她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抱着筐,转身离开了供销社。
哼,跟老娘斗?
薛寒在心里冷笑一声,就这战斗力,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他转过身,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对许瑶说:“我托战友托关系,给你弄了批外贸尾单布料,质量可好了,款式也新颖,肯定好卖。”
外贸尾单?
许瑶心头一震,这可是个惊喜啊!
要知道,这个年代,外贸货可是稀罕物,绝对能吸引一大批顾客!
她抬起头,看着薛寒,眼眶有些发烫。
她发现,他的右手虎口处,结着一层厚厚的新茧。
一定是连夜骑车跑遍了整个县城,才凑齐了这些布料吧?
这个男人,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薛寒。”许瑶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啥。”薛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家人……听到这三个字,许瑶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集市开市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哎哟,这鬼天气!”
“这雨也忒大了!”
原本热闹的集市,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小贩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顾客们也纷纷躲避。
许瑶也急得团团转,这些布料可不能淋湿啊!
突然,一件带着军人气息的绿色军大衣罩在了她的货筐上。
薛寒二话不说,卸下身上的军大衣,把许瑶的货筐裹得严严实实。
“你干啥?”许瑶急了,“这雨这么大,你穿啥?”
“没事,我身体好,淋点雨没啥。”薛寒毫不在意地说。
两人挤在集市口的一棵老槐树下避雨。
雨水顺着树叶滴落下来,打湿了他们的肩膀。
许瑶偷偷地看了薛寒一眼,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几缕发丝贴在额头上,更显得英气逼人。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说:“你该带把伞的。”
许瑶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樟脑味,突然想起前世,他也总是这样,把家里最后一件干净的衣裳留给她。
“嗯。”许瑶低低地应了一声,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雨越下越大,仿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雨啥时候能停啊?”许瑶有些担忧地看着天。
薛寒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许瑶,犹豫了一下,说:“要不,咱先……”
“呦,薛兄弟也在呢!快来帮我搭把手,这雨下的,东西都要淋湿了!”
就在这时,集市摊主老张,远远地就朝他们这边大声吆喝着,打破了这暧昧的氛围。
老张这一嗓子,直接把薛寒没说完的话给憋了回去,像吞了个苍蝇一样难受。
他狠狠瞪了老张一眼,心想:这老小子,下次绝对不帮他搬东西!
许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吆喝声弄得有点懵。
她看了看薛寒,又看了看老张,心里暗笑:看来这冷面硬汉也有被人打断好事的时候啊!
雨渐渐小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味。
太阳也挣扎着从云层里探出头,给湿漉漉的集市镀上了一层金光。
“走吧,去看看。”薛寒率先打破沉默,拎起地上的一个板凳,示意许瑶跟上。
两人来到许瑶的摊位前,刚把布料摆好,还没来得及吆喝,就看到老张扯着嗓子在那儿卖力宣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许家丫头的布料实惠又好看,我婆娘都来抢购了!不信你们问问她!”
人群中,一个大妈笑眯眯地举起手中的一块花布:“可不是嘛,这布料颜色鲜亮,摸着也舒服,一看就是好东西!”
许瑶心里乐开了花,这老张,真是个活雷锋啊!
眼看着生意就要红火起来,突然,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冒了出来:“别上当!她家布料掺了假!都是些黑心棉!”
许瑶抬头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冤家路窄吗?说话的正是孙母!
孙母叉着腰,站在人群里,像一只斗鸡一样,眼神里充满了恶意。
“孙婶子,你可别胡说八道!”许瑶也不是好惹的,她上前一步,毫不示弱地与孙母对视,“我的布料质量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清楚,你没凭没据的,可别乱嚼舌根!”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孙母冷笑一声,指着人群里一个穿着朴素的大娘说,“你问问她,是不是买了你家的布,回去一洗就掉色!”
那大娘一脸茫然:“我……我没洗呢……”
孙母一下子噎住了,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许瑶抓住机会,提高嗓门说:“各位乡亲,为了让大家买得放心,我今天就在这里当众验货!如果我的布料质量有问题,我当场给大家退钱!”
说着,许瑶拿起一把剪刀,在一匹的确良布上划开一个小口子,然后用力一撕,露出里面雪白的棉芯。
“大家看清楚了,我的布料里里外外都是一样的好棉花,绝对没有掺假!”许瑶举起手中的布料,让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叹声。
“这许家丫头,真是实在!”
“是啊,敢当众验货,肯定是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
“这布料看起来真不错,我也买一块!”
一时间,许瑶的摊位前排起了长队,大家都争着抢着要买她的布料。
孙母看着眼前这火爆的场面,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傍晚,许瑶数着今天赚到的二十块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这可是她重生后的第一桶金啊!
她拿着钱,一路小跑着来到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许父正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有气无力。
“爹,你看,我今天赚了二十块钱!”许瑶把钱递到许父面前,兴奋地说。
许父接过钱,颤抖着手一张一张地数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瑶啊,你比当年你妈……”许父哽咽着说,话还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爹!你没事吧?”许瑶吓坏了,赶紧上前扶住许父。
薛寒见状,二话不说,直接把许父从床上背了起来。
“我送他去医院!”薛寒沉声道。
“我自己背!”许瑶急了,想要从薛寒背上接过许父。
“你手里攥着的,可是全家的活命钱。”薛寒头也不回地说,背着许父就往医院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许瑶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瑶看着薛寒高大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温暖。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钱,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医院,医生赶紧给许父做了检查,开了药。
许瑶拿着药,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薛寒。”许瑶感激地看着薛寒。
“谢啥,都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薛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夜深了,许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在了床上。
今天发生的事情,像过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想起孙母那张可憎的脸,想起老张的热情吆喝,想起薛寒的默默守护,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呢!”许瑶喃喃自语道。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的时候,许瑶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去供销社进货。
她推着自行车,刚走出家门,就发现薛寒已经等在了那里。
“我送你。”薛寒简洁地说。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许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反正我也没事。”薛寒不由分说地接过许瑶手中的车把,推着自行车就往前走。
许瑶只好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无话。
突然,许瑶发现薛寒的自行车后座似乎有点不对劲。
她仔细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薛寒的自行车后座,竟然被人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