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快快醒来,我要走了。”大师兄周玮的声音。
“大师兄,你去哪里?”
“去我该去之地,你醒来,师兄就安心了,去看看师父吧。”
头剧烈地疼,喉咙像着了火,眼皮沉甸甸的,像压着石头。四肢躯干僵直,好像不属于自己。广天吃力地撩开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玉床上,入眼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洞府。
“小主人,你总算醒了。”一袭蓝色衣裙的桃木兰端着一碗水走过来,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惊喜地看向广天。
“这是何处?”干涩、暗哑的声音一出,广天惊愕不已。那么刚才与大师兄的对话是在梦中?
“西玄山洞天。”说罢,桃木兰扶着广天慢慢坐起来,拿过水碗,熟练地把汤匙送到广天唇边。
广天习惯性地抿了一口,方觉出不对劲。“我如何会睡在此处?”
桃木兰眼圈泛红,她劝慰道:“小主人,你先喝下这碗水,我慢慢与你说。”
广天慢慢抬起自己的双臂,看向自己的双手,无碍。他动了动双腿,有些麻木,但是可以动。他拉开被子,移动双腿,慢慢站在地上。
他环顾四周,洞中天地高大,日月星辰,风云草木与洞外没有什么分别,只唯洞内宫阙楼台,尽是七宝做成,旁边长满紫树芳花,玉髓金津俯拾皆是。他竟是置身于仙境了吗?
他看向旁边的桃木兰,“我在此处多久了?”
“整整三百年。”桃木兰哽咽。
广天呆立在那里,他双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阵剧烈的头痛之后,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和三位师兄、浩瀚师兄弟七人领了宗门任务,与师父等五位师长分别乘坐交通工具从宗门出发,他们一行七人去往武阳大陆南方,接洽地心鬼族;师父一行人前往宗门的神秘谷,随时做好策应准备。
他们一行七人乘坐楼船,接到了地心鬼族阎长老的飞船,一同飞往神秘谷。飞行了十二日,彼时楼船停靠在距离神秘谷外万里之地,大师兄正在给师父发传音。
一架颜色幽暗、蝙蝠状、翼展可达两丈宽的飞行工具迎面驶来,停靠在距离楼船三、四丈之地,突然起火并迎面撞上来,他只听到“小友快跑”,似乎是阎长老的声音,他还听到自己召唤桃木兰的声音......
广天无措地向前迈了两步,转身满怀希冀地看向桃木兰,“我师兄他们?”
桃木兰摇头,“无一生还。”
广天跪伏在地,涕泪横流,他的三个师兄,还有浩瀚师兄弟三人皆因他而死......如果不是他多事,把地心鬼族的消息带回宗门,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他捂着胸口,五脏六腑抽痛得不能呼吸,“噗”的一口心头血喷涌而出,人也清醒了几分。
桃木兰叹息一声,这一劫,终究得小主人自己挺过去。她扶起广天,慢慢将其放回玉床上。
广天擦拭已一下唇角,他得尽快恢复,搞清楚彼时发生了什么,他得知道谁是幕手。不管是地心鬼族,还是他妈的神族妖族魔族,血债必须血偿。他要为无辜死去的师兄们,还有浩瀚师兄弟报仇。
半年后,在距离凤凰阁两百万里之遥的云层上停靠着一只崭新的楼船,桃木兰刚回到楼船上。她接过广天递过来的灵茶,一口气喝下半杯。她已经把通灵宝镜交给桃木谨,接着把从桃木谨那里获得的消息叙述了一遍。
三百年前,云溪剑宗第三代最出色的七个弟子外出时,遭遇地心鬼族,鬼族自爆飞行器,七名弟子当场罹难。凌霄尊者灭杀了武阳大陆南方幸存的鬼族,一夜白头,从此不问世事,封闭宫殿,隐居于云溪剑宗后山;自此鬼族绝迹。
对于鬼族与修真界的龃龉,仙盟作壁上观,并未参与。
广天听到师父的消息,心痛得不能呼吸。三百年了,是时候回宗门看看了,他只要回去看看师父,看看瑄谊和孩子们,然后他就可以安心地去做未做之事。
半个月后,隐身的广天跟随回宗门的小舟潜入云溪剑宗。
是夜,后山一处洞府内,凌霄尊者坐在床榻上,一袭青衫,满头白发,双眼直勾勾盯着桌案上的两盏命灯,一盏是小徒弟的,沉寂了三百年,半年前突然光华大盛,之后越来越稳定,近一个月来,灯火明亮而稳定。
另一盏命灯是大徒弟的,也是半年前的同一日,突然出现一丝光亮,之后便恢复了灯火暗淡、摇曳不定。
难道两个徒儿的命运有所关联?还是两个徒儿这些年一直在一起?
洞府外一声异响,尊者迅速给两盏命灯布下结界,转瞬间人已在洞府外。
“师父”广天抱住尊者的双腿,哽咽难言。
“起来吧,进去说话。”
师徒二人进入洞府大厅,广天请师父坐下,他双膝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四个响头。尊者明白他的心意,不禁潸然泪下;尊者扶起小徒弟,抹去泪水,示意他坐下说话。
“这些年你在何处?”尊者问道。
“西玄山洞,我阿娘留下的护卫带我去了那里,半年前徒儿方才苏醒。师父,您这些年还好吗?”看着师父的满头白发,广天愧疚悔恨,泪如雨下。
“还好,你,可有你大师兄的消息?”尊者问道。
广天惊呆了,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水,“大师兄?师父,您是说大师兄还活着?”
“你随我来。”尊者率先走向卧室,广天紧随其后。
“三百年前那场,爆炸之后,只有你和你大师兄的命灯还亮着,我便将你二人的命灯移至此处。”说罢,尊者挥手打开结界,露出桌案上的两盏命灯。一盏灯火明亮而稳定,另一盏灯火暗淡、摇曳不定。
尊者接着说道:“就在半年前,你的命灯突然光华大盛,之后越来越稳定,近一个月来,灯火明亮而稳定。而你大师兄的命灯也是半年前的同一日,突然出现一丝光亮,之后便恢复了灯火暗淡、摇曳不定。我便猜测或许你们之间命运有所关联也说不定。”
广天先惊后喜,一时间泪雨滂沱。听闻师父所言,他忽然想到自己醒来那一日的光景。他便将自己清醒之际在梦中与大师兄的对话讲述了一遍。
尊者听后若有所思。
广天想靠前,却又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一个呼吸不稳,就惊扰到那微弱的灯火。他稍一思索,便开口道:“师父,或许我有办法。”
水麒麟是他的契约神兽,天生地养,对神魂一道,领悟颇深,或许可以救回大师兄。想到此处,他召唤水麒麟,不到半炷香时间,水麒麟已经赶到。
一眼看见站在洞府前的广天,水麒麟泪眼模糊,“主人,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和你的契约还在呢,你如何会死?呜呜呜。”广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人领进洞府。
一刻钟后,水麒麟面对周玮的命灯,艰难开口道:“如果肉身尚在,还比较容易寻找,就怕肉身已毁......”
广天转身看向尊者,尊者摇头。
水麒麟接着道:“上神......也许有办法。”
广天看向尊者,尊者点头。
广天召唤桃木兰,桃木兰一袭蓝色衣裙,翩然落地,上神的光华瞬间笼罩整个洞府。尊者颔首,水麒麟抱拳施礼,桃木兰向二位点头,打过招呼。转向广天道:“小主人唤我,所为何事?”
广天请桃木兰看过大师兄的命灯,迫切道:“这是我大师兄的命灯,你可有法子寻到他?”
桃木兰思索片刻,抬头道:“小主人,请给我七日时间。”
广天面露希冀之色,点头道:“好,你只管去,可有需要我配合之处?”
桃木兰说道:“我需要带着这盏命灯,如果有他的血脉亲人随行,最好不过。”
“好,我来安排。”
广天转而对尊者道:“师父,我先回洞府。恐会稍稍耽搁一下,不过我会尽快处理好家中事。”
尊者点头,目送小徒弟远去。
片刻之后,广天已经站在自家洞府前,洞府门突然大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扑进他的怀抱。
“瑄谊,对不起,让你和孩子们担心了。”广天哽咽。
瑄谊痛哭失声,几乎昏厥,一时间惊动了洞府里及山麓上的所有人。不一会儿, 希泓、希念、萌宝等所有子女、后辈、徒弟都聚集在了洞府前,哭泣声、啜泣声不绝于耳,三百年了啊!三百年的思念和等待!纵是道心如铁,也难以承载呀!
一刻钟后,广天开口道:“我回来了,还有的是时间,可是你们大师伯等不起了。”
听闻此言,一片寂静,希泓身边的周双凝颤抖着嘴唇,“父亲,您所言当真?我阿爹他还......活着?”
广天点头,“大师兄的命灯尚且亮着,我这里需要你的配合。”
周双凝泪如雨下,她努力稳住身形,开口道:“好,父亲,您要我如何,我便如何,我会乖乖听您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