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岭离着靠山屯很近,狼王后和小狼们的嗥声,惊天动地,把整个屯子里的人都给惊醒了。
听见狼叫,屯子里的狗上蹿下跳,如临大敌似的,也都跟着狂呼乱叫:
“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
张大嘴也被狼的叫声给吓醒了。醒来听见狗叫,还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呢!
他还没等缓过神来,突然又听见了狼的嗥声,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的的确确是狼在嗥叫,不由哆嗦一下,赶紧让二姨太把灯点着。
二姨太点着灯,见张大嘴一脸惊恐的样子,就讥笑说:“哎哟!老爷,你怎么啦?狼叫唤几声,就把你给吓成这样啊!”
二姨太以前是北阳镇风月楼的一名妓女,颇有几分姿色,是张大嘴花了一百块大洋赎出来的。
张大嘴叹口气说:“唉,你是不知道啊,一年前,皇军来我们屯子抓劳工,一个少尉被狼活活给咬死了。没过几天,皇军从北阳镇宪兵队调来一个小队,让我给带路去野狼谷剿灭狼。”
“你给带路了?”
“我本来想带着他们到松树岭和周围的山林里转一圈,应付一下就行了,不成想那个皇军小队长会说中国话,对这一带的情况相当了解,知道野狼谷那儿有狼群,逼着我带路。我知道狼惹不起,可日本人也惹不起,没有招,我就硬着头皮带他们去了。”
那次,还幸亏那个日军小队长知道有个野狼谷,要是张大嘴领他们去了松树岭,没准儿狼王后和那三个“崽”就被乱枪打死了。
二姨太问:“去了那儿怎么样?”
“别提了,刚进野狼谷里就碰见狼群了,日本兵架着机枪突突,用小钢炮一阵轰,结果死了好多狼。”
“怪不得你吓成这样,你是怕狼来报复你呀!”
“从那以后我提心吊胆的,就怕狼哪一天找上门来。”
“光怕有什么用?得想法子呀!你手下那么多人,还对付不了几只狼啊!”
“狼这熊玩意可不好对付,只要盯上你了,就别想过安静日子。”
“得,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快睡吧,怪困的。”
俩人说话的工夫,狼已经不叫了,狗也不叫了,屯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二姨太说完就转过身去睡着了,可张大嘴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出现了狼的影子。
张大嘴睡不着了,他就在想:这婊子说得挺对,我不能总这样自己吓唬自己,狼只不过是山里的野兽,我那么多人那么多枪,有什么值得可怕的?我既然把狼给得罪了,就用不着害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什么法子把那些该死的狼给灭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大嘴洗把脸就急促促地来到杨三叔家,怕路上碰见狼,还特地让两个家丁带着枪跟着他。
“三哥,昨天夜里,你听没听见狼叫唤?”张大嘴进屋就跟杨三叔提起狼的事儿。
“我耳朵也不背,当然听见了。”杨三叔看不惯张大嘴为日本人做事,没给他好脸。
“狼在屯子跟前这么叫唤,不是好兆头,肯定又要出事,我身为屯长,不能坐视不管。我来就是想跟合计一下,怎么想法把这些狼给除掉,不能让它们再祸害人了。”张大嘴坐下来说。
杨三叔打了一辈子猎,什么都打过,就是没打过狼。听张大嘴这么说,就瞪他一眼:“狼叫叫它的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它们也没进屯子伤着人,干嘛要除掉它们?”
张大嘴说:“还没伤着人?那个日本军官不就是被狼给咬死了吗?那天收尸你也不是没看着。”
杨三叔说:“那是他自己找死,谁叫他把二丫给杀害了,禽兽不如的东西,死了活该!”
张大嘴瞅瞅杨三叔,一时语塞。他心里明白,王二丫的死与他有直接关系,就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顿一下说:“李友善的媳妇确实死得很惨,嗨!我也没想到会那样。”
杨三叔哼了一声:“都是你干的好事,李友善好端端的一个家让你给毁了,真是作孽呀!”
张大嘴拉下脸说:“我知道你儿子被抓去当劳工了,你一直恨我,但这事也不能怨我呀,那都是日本人逼迫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杨三叔说:“坏事做多了会遭报应的,狼也没招你没惹你,干嘛要打它?要打你自己打去,别跟我合计。”
张大嘴气哼哼说:“你怎么知道狼没招惹我?去年上秋,我家的两只奶羊就被狼给叼走了。妈的,圈里那么些山羊它不叼,专叼奶羊,你说奇怪不?”
去年有一段时间,屯子里几个大户人家的奶羊连续被狼偷走,杨三叔也觉得奇怪,当时心里就合计,狼进屯子偷奶羊会不会跟铁蛋有关系?如果狼头奶羊是给铁蛋找奶吃,说明铁蛋还活着,而且住的地方离屯子不会太远。
杨三叔心里这么合计,但从未跟别人说,怕出现什么意外。
昨晚上听见狼在北边嗥叫,杨三叔确定狼的位置是在松树岭那儿,如果铁蛋是跟这伙狼在一起,现在一定会住在松树岭的某个山洞里。
早上起来,杨三叔正打算吃完饭去松树岭寻找狼群,暗中查看一下铁蛋的下落。
杨三叔听张大嘴说要除掉这伙狼,很怕铁蛋跟它们在一起遭遇不测,就极力反对。
“不就损失了两只奶羊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因为这点事去打狼,那也太小气了吧!狼是那么好打的吗?上次你领着日本兵去野狼谷打死了那么多狼,狼没来找你麻烦已经万幸了,现在又要在家门口打狼,你那不是活腻歪了吗?一旦狼来报复,不光你家遭难,我们大伙都得跟着受连累。”
张大嘴听了,心里边害怕,但嘴上却很硬气:“你不用吓唬我,这狼我打定了,等我把它们都给灭了,还报复个屁报复!”
张大嘴知道指望杨三叔打狼是指望不上了,说完大话就带那两个家丁走了。
杨三叔没出去送,只说了句:“有能耐你就打,看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