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李友善家出了事,屯子里就不再平静了。
那天,人们听说王二丫死了,不顾日本兵守在这儿,都急急忙忙从家里或田里赶了过来。
当他们进屋看到王二丫和那个日军少尉赤条条而血糊糊的尸体,一下都惊呆了。
来的都是一些大男人,他们看见王二丫赤身裸体的横在炕沿上,都不不好意思靠近跟前,最后还是杨三叔上前把王二丫的尸体挪到炕上,用被子给盖好。
人们光注意王二丫了,还没顾上看躺在地上的那个日本人。
当几个日本兵把那具尸体从屋里抬走的时候,大家才发现那个人的脖子上在流血,一只手腕断了,胸前有个大窟窿。
有人小声问杨三叔:“这个日本人是怎么死的?”
杨三叔说:“这还看不出来?被狼咬死的呗!这个小日本鬼丧尽天良,连狼看他都气不忿儿,不仅把他咬死,还把他心肝肺掏出来给吃了。”
在这之前,杨三叔的儿子杨茂林也被日本兵给抓走了。
当时杨三叔想出手,凭他的本事对付那几个日本兵不成问题,但怕他们狗急跳墙向女人和孩子开枪,就忍了又忍,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带走了。
杨三叔这会儿气也没消,见杀害王二丫的日本人被狼咬死了,心里非常解恨。
人们看见那个死人胸前有个血窟窿,看着就有点发瘆,听杨三叔这样一说,感到很震惊,都睁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呀!孩子呢?”日本兵撤走以后,杨三叔正要安排王二丫的后事,突然发觉老李家的孩子铁蛋不见了。
“我们来时就没看着啊!”
“孩子不应该离屋啊,让谁给抱走了吧?”
“我们这些人都没离开,也没看见日本兵有抱着孩子的呀!”
“哎呀,会不会被狼给吃了?”
“坏了,很有可能是被狼叼走了。”
大家惊魂未定,听说李家的孩子不见了,又是一惊,你一句,我一句,做出各种揣测。
“别瞎想了,赶紧挨个地方找一找。”杨三叔说完,随手解开了躺箱的盖子。
这会儿,人们也顾不上王二丫了,开始在屋内屋外寻找铁蛋。可是,旮旮旯旯儿都找遍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接下来,大家又分头到房子周围和野外去找,足足找了一下午,还是没有找着。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李友善被抓走了,小铁蛋肯定是和他妈妈王二丫在一起,怎么就会没有了呢?
还有,他们家的小青狗也失踪了,铁蛋没了,小狗怎么也没了呢?
这孩子究竟哪去了?是被人给抱走了还是被狼给叼走了?大家都感到不解。
有人说,孩子可能是被好心人给救走了,小青狗也跟着小主人去了;要是孩子被狼叼走了,小青狗绝对不会跟着去送死。
但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孩子是狼给叼走了,因为大家来到就没看见那孩子,被狼叼走面大。
再说,当时有狼在这儿,没有人敢进屋,除非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碰巧赶上了。
“你们说这些都没有用,李友善的孩子不管是被人抱走的,还是被狼叼走的,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这孩子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说话的人姓刘,叫刘青山,年纪跟杨三叔仿佛,人比较聪明,看什么事很准。
“这还用说,要是孩子被人抱走了,肯定还活着;要是被狼叼走了,不可能还活着,早让狼给吃了。”一个叫牛得田的青年说。
牛得田是张大嘴家的家丁,王二丫死了,张大嘴心里过意不去,特让牛得田来给送点钱。
“那不一定,狼有灵性,它既然能咬死杀害二丫的恶人,就能善待二丫的孩子。十有八九,这孩子还活着。”
杨三叔看牛得田说话不中听,没有一点同情心,马上反驳说。
“杨三叔说得对!李友善大哥都救过狼的崽子了,狼也绝不能吃他的孩子!”
冯百顺胆小怕狼,这时也向着狼说话了。
上回大家从野狼谷抬回那两只黑熊卖了高价钱,李友善把自己得的份子都给冯百顺了,格外还从家里凑一些钱让冯百顺拿去给他爹抓药。
冯百顺心存感激,现在看到李友善的妻子死了,孩子又失踪了,心里比谁都着急。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得继续找。李友善不在家,我们得尽到责任。”杨三叔瞅瞅炕上说,“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把二丫的后事给办了。”
杨三叔刚说完,杨三婶和杨茂林的媳妇走进屋,她们上炕掀开被子,看见王二丫那张苍白的脸,婆媳俩顿时就哭了。
哭了一会儿,杨三婶让屋里的男人都出去,掀掉被子,用清水把王二丫身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婆媳俩把从家里带来的现缝制的寿衣给王二丫穿上。
第二天,屯子西头一个叫陈怀德的地主出钱买了一口棺材送来,并派人在李家的院子里搭起了灵棚。
大家还凑钱扎了纸活、雇了喇叭和办置祭品,很隆重地把王二丫入殓了。
这种场面在屯子里很少见,赶上富人家办丧事了,什么东西都齐全。
惟一的缺憾,是小铁蛋不在了,没有人给王二丫戴孝。
第三天早上,大家怀着沉重的心情把王二丫的灵柩抬到李家的坟地安葬了。
李家的坟地在松树岭南坡下面的一个缓坡上。
大家把王二丫安葬完了,跟着杨三叔到岭上寻找一番,希望在这里能找到李友善的孩子或见到他家的小青狗。
杨三叔以前经常来松树岭打山鸡野兔,地形比较熟悉,领着大家着重在有山洞和隐蔽的地方寻找。
每到一处,大家都侧耳细听,听有没有小孩哭和小狗的叫声。
大家找了很多地方,眼看就要接近狼王后他们住的那个山洞了,刘青山突然跟杨三叔说:“我觉得李友善的孩子不会在这儿,这儿离屯子太近了,狼鬼精鬼精的,不可能把孩子藏在这里,我们应该去别的地方找。”
杨三叔觉得刘青山说得有道理,就没接着往前找,带着大家离开了松树岭。
也是天意,如果那次杨三叔他们继续找下去,或许能发现狼王后藏身的山洞,听见铁蛋叫唤声。
只要人们围住洞口,诚心诚意讨要孩子,狼王后为了自保很可能把铁蛋交给杨三叔他们。
那样,铁蛋就不会饿成现在这样了,狼王后也用不着进屯子里偷奶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