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铁柱不知道的是,守卫把饭菜送进营帐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宇文拓,他亲眼看到铁柱往猪骨汤里加了东西。
此时,主帅营帐里,裴云筝拿出一根银针,把桌上每一道菜都验了毒。
银针并没有变色。
最后,她又将银针插到汤里,再拿出来时,银针并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变黑。
裴云筝心下有些好奇,凑近汤跟前仔细嗅了嗅,“这汤里分明被铁柱加了东西,为什么银针测不出毒性?难道他加的只是迷药之类的?”
不对!
他既然要害宇文拓,就不可能只下迷药,直接下毒药才能一劳永逸。
那为何银针测不出来呢?
裴小辞手里捏着个烧鹅的大腿,一边啃一边问裴云筝,“娘亲,银针没变色是不是说明没有毒呀?”
不过,还没等裴云筝回话,裴小辞就指着银针道,“娘亲父王,你们快看,银针变色了!”
听小家伙这么说,裴云筝和宇文拓立刻看向放在桌角的银针,果然发出银针的针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黑。
裴云筝见状,不禁感慨道,“这种毒真厉害,竟然要等这么久才能被测出来。若是咱们轻信银针的试毒结果,喝了这碗猪骨汤,恐怕明年的今天就是咱们的忌日了。”
裴小辞又啃了一口鹅腿,“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下毒的坏蛋抓起来?”
宇文拓回道,“不急,他既然认为他自己下毒成功了,肯定会想办法通知南昭那边。我们等他给南昭那边信号后,再抓人。”
于是,等他们吃完晚饭,漱洗过后,他们便没有再出过营帐。
入了夜,宇文拓将营帐里的灯熄来,三人一起躺床上休息。
裴小辞照旧睡在他们两人中间。
“父王,你还想听我娘亲讲睡前故事不?”黑暗中,裴小辞扭头看向睡在床榻外侧的男人,大眼睛眨呀眨。
宇文拓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睡前故事今晚就不听了,防止有坏人在外头听咱们墙角。你娘亲讲的故事那么精神,可不能便宜了坏人。”
裴小辞觉得男人说得很有道理,忙不迭点头,“父王说得对,要是让坏人听到了睡前故事跟奖励他有什么区别?咱什么都不讲,就睡觉,气死他!”
黑暗中,裴云筝能看到儿子嘟起小嘴的可爱模样,“好,听小辞的,咱们都睡觉。”
夜色渐色,整个军营除了巡逻兵,其他人都已经进入梦乡。
这时,在军营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铁柱从营帐中悄悄溜出来,轻车熟路地直奔洛河边。
到了洛河边,他就对着夜空放了一个信号弹,通知在洛河另一侧的南荣枫,他已经得手了。
此时此刻,南昭军营。
流光看到铁柱放的信号弹后,迅速前往主帅营帐。
“父亲,铁柱那边有消息了!”
南荣枫这几日因为鼠疫的事,烦躁得不行。
虽然他已经让军医把药方拿去使用,但目前还没有看到明显的效果。
军医说,这种药剂配方比较温和,必须多服用几日才能见效。
既然军医这么说,南荣枫自然也不会多心。
此时,他见流光急匆匆地进来,连忙追问,“什么消息?”
“他发了信号弹,他给宇文拓下毒的事,得手了!”
“这就……得手了?”
南荣枫听到他说得心,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面露怀疑之色,“他是什么时候发的信号弹?”
流光回道,“就在刚刚,我一看到立马过来了。”
南荣枫眉头微微拧紧,心底的疑惑又深了几分,“宇文拓不是战神吗?他不是号称战无不胜吗?怎么这么容易就中招了?”
这是不是不太合理?
流光瞧着南荣枫眼底怀疑的表情,沉吟片刻,对南荣枫道,“父亲若是对此事有怀疑,儿子愿意夜探大夏军营。”
南荣枫抬眼看向他,“可是,你能找到主帅的营帐吗?”
流光回道,“咱们有铁柱这个内应,他既然能顺利下毒,自然也能带儿子找到主帅营帐。”
南荣枫心里确实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他不是怀疑铁柱跟他玩心眼子,毕竟他手里还有铁柱父亲这个人质在,铁柱是个大孝子,肯定不敢耍花招。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一切都是宇文拓的诡计呢?
这么一想,他对流光道,“好,那你去吧,不过你千万要小心行事!大夏军帐里夜巡兵不少,当心别暴露了自己,也别让铁柱暴露。”
铁柱是他埋得最深的一个暗桩,只要铁柱一日还在大夏军营,他就有信心能够打赢这场仗。
“是!”
流光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帅帐。
他对洛河这一片的地形很熟悉,很快就跃过洛河,吹响南昭特有的笛子。
铁柱在放完信号弹后,并没有立刻回军营,而是独自坐在洛河边,盯着河面发呆。
当听到笛声,他立刻朝林子里飞奔而去。
他就知道南荣枫听到自己毒杀宇文拓的消息后,肯定坐不住了。
然而,当铁柱顺着笛声进了林子后,并没有看到南荣枫,只看到流光一人。
流光对上他的目光,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道明来意,“父亲让我来找你,是希望你带我去大夏的主帅营帐,他需要确认一下宇文拓是不是真的死了。”
铁柱看了流光一眼,“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一起去大夏营帐?”
流光点头,“对。”
铁柱皱眉,“你难道不怕自己被发现?”
光流挑了下眉梢,“有人在,我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吧?”
铁柱想了想,对他道,“那你跟我走吧,不过你不能穿这身衣服进去,太引人注目了。这样吧,我回营帐拿一件大夏士兵的衣服给你。”
“好。”
流光跟着他来到大夏军营附近。
铁柱指了指旁边的灌木丛对他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
流光双手抱在胸前,“你去吧。”
铁柱对他点了下头,然后加快脚步朝大夏军营飞奔而去。
流光百无聊赖地等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当他听见身侧有脚步声传来,扭头道,“这么快就把衣服拿来了?”
然而,当他转头看到朝他围过来的是两个陌生男人时,立刻侧手摸上自己腰间的佩剑,“你们是什么人?”
寒山笑眯眯地看着他,“是来杀你的人。”
而玄夜没有说话,却是一个闪身直接堵住流光的退路。
他瞥了流光一眼,眼底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只有他一个人,看来南荣枫这个缩头乌龟怕死,不敢来。”
寒山撇嘴,“没关系,来一个就杀一个嘛。”
流光武艺高强,就算对方派出两个人,他也丝毫不慌,“就凭你们两个人也想要我的命,真是做梦!”
说话间,他已经抽出腰间长剑,准备先发制人。
寒山嘴角一勾,当即迎上去,“小爷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正好拿你来练练手!”
玄夜站在一边没有动,就这么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
流光原本以为像寒山这种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根本不足为惧。
谁知一交手才意识到自己轻敌了。
寒山的剑又快又狠,他使出全力才勉强跟寒山打成平手。
“哎哟!不错嘛!小爷还是第一次碰到能一口气接小爷三十招的人!”寒山眼底闪过一抹惊喜,跟他又过了几招后,扭了扭手腕,“来来来!咱们再来!”
流光,“……”这小子什么意思?拿他当陪练了?
他眼神一沉,再出手时,尽是杀招。
“嚯!小爷想跟你交心,你却想要小爷命!算了,不跟你玩了!”寒山眼眸一眯,也动起真格。
两个人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过了近百招,居然都没能伤到对方要害。
不过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流光没想到这个少年精力如此旺盛,竟然越打越勇。
二人过完最后一招分开的时候,流光气息已经不太稳当了。
就在他准备喘口气的时候,眼前黑影一闪,原本在旁边观战的玄夜冲过来,手中长剑对准他的门面就狠狠劈下来。
流光一惊,急急后退。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他的手臂被玄夜的剑划出一道血口子。
流光感受着胳膊上火辣辣的刺痛感,怒骂,“你竟然偷袭我!卑鄙!”
旁边的寒山看着他脸上气愤的表情,当场笑了起来,“怎么?你趁夜晚来大夏军营难道就是君子所为吗?对付你们这些鼠辈,就该用最损的招!而且,这里是战场,兵不厌诈你懂不懂?小爷跟着我家王爷上过战场的次数没有一百次也有十次,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流光正在跟玄夜过招,偏偏寒山的嘴一直叭叭叭说个不停。
流光被分了心神,一个不察,又被玄夜划伤了后背。
“啧啧啧……就你这功夫怎么会想到一个人来夜探大夏军营的?你对我们大夏军营的巡逻兵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算了,你下辈子投胎的时候,一定要记住这辈子的教训,可千万别再被自己蠢死了!”
流光连续打了这么长时间,体力已经渐渐不支。
他落了下风,而寒山依然在旁边叨叨叨,说个没完。
流光情绪越发不稳,终于被他的话说得当场破防,“你闭嘴!我是着了你们两个人的道!若是你一个人跟我单打独斗,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有种你让这个家伙退开,咱们两个人继续打啊!我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
寒山压根就不买他的账,“得了吧你,死到临头,就别想替自己找逃命的机会了。你这条命,小爷要定了!”
寒山说完,手腕一转,手中的剑顿时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笔直地朝流光刺去。
流光急忙后退闪躲。
可是,他还没有站稳,突然感觉自己背后似乎站了一个人。
流光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身体动不了了。
噗呲!
是长剑刺穿身体的声音。
流光身形猛地一滞,僵硬着脖子慢慢低下头,就看见一把长剑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
出剑的人是玄夜,他在跟流光交手的过程中,一直在观察流光,同时寻找流光武功招式里的破绽。
刚才流光被寒山吸引了注意力,他就是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替自己争取到了一击必中的机会!
流光看着自己的鲜血顺着剑尖不停往向涌,吃力地抬起空着的左手,想捂住伤口,让鲜血流得慢一些。
可是,他的手还没碰到身上的夜行衣,玄夜便用力将剑抽了回去。
锋利的剑离开他身体的瞬间,流光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支撑。
他两条腿一软,当场跌倒在地。
“玄夜,你这一剑刺得可真准啊!”寒山抬步往流光跟前走近,目光落在流光身上,“怎么样?现在你服了吧?小爷的功夫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
流光嗤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不是败给了你,杀我的人是你的同伴,你的功夫不如我。我输在了轻敌。”
今日他就不该独自来这里。
他抬眼看向大夏军营的方向,忍不住想铁柱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寒山瞧着他的表情,一下子便猜到他的心思,“别看了,铁柱死了,他不会来了。你呢现在死应该能在黄泉路上碰见他。对了,你还有没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流光缓缓抬头,冷锐的目光像是恨不得从寒山身上剜下来一块肉才好,“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不甘心!若是有机会单打独斗,你肯定不是我的对……”
最后一个‘手’字还没出口,寒山的剑已经从前面刺进他的胸膛。
“不,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寒山抽回剑后,把剑身在流光身上擦了擦,等擦掉血渍才将剑收回剑鞘,“这里是战场,哪有什么单打独斗,我们大夏将士上下一条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干翻你们这些觊觎别国城池的贼人!”
流光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是,话还没出口,竟是喷出一大口鲜血。
然后,他两眼一翻,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寒山看着他两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的表情,绕到玄夜跟前,肩膀哆嗦了一下,“他的眼神好可怕,玄夜,今晚我跟你挤一张床吧,不然我肯定得做噩梦。”
“我不习惯跟旁人睡。”玄夜冷淡地吐出一句话,便转身朝大夏军营的方向走去。
其实,自从裴云筝发现铁柱有问题起,铁柱的一举一动便都在宇文拓的监视之下。
寒山这个护卫,宇文拓一直带在身边,放在明面上。
而玄夜则一直在暗处,最近这段时间就是他在盯着铁柱。
方才铁柱想回军营里拿一套大夏士兵穿的衣服,帮流光混进军营,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踏入军营,就被玄夜一剑斩杀。
铁柱这个细作他对于南昭的使命已经完成,而他在大夏的利用价值在今晚也彻底用尽了。
他们原本是打算利用他引出南荣枫。
可惜南荣枫警惕性太高,只派了他的义子过来。
当然咯,斩杀一个流风也不亏。
因为流风是南荣枫身边武艺最高强的人,他既是南荣枫的义子,也是南荣枫的护卫。
他一死,弄死南荣枫的难度便降低了许多。
寒山又朝地上的尸体瞅了一眼,正巧对上流光那双瞪着的眼睛。
他又是一个激灵,扛着剑朝玄夜追过去,“玄夜,你别走那么快啊,我害怕!”
玄夜压根没搭理他,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回到营地后,他们二人第一时间来到主帅的营帐外。
宇文拓担心会吵醒睡着的裴云筝和儿子,提早便等着营帐外了。
“事情办得如何?”
“回王爷,非常顺利!今晚来跟铁柱碰头的人是南荣枫的义子流光,方才属下跟玄夜已经合力将流光斩杀在距离洛河不远的林子里。”
宇文拓对他们点了下头,“今夜你们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
两人对他一抱拳,然后告退。
“玄夜,我今晚真的要跟你挤一张床,我没开玩笑!”寒山小跑着追上玄夜,死皮赖脸地跟着他走了。
玄夜嘴上说嫌弃他,但是寒山跟着他进营帐休息的时候,他并没有将人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