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拓想明白靖元帝的用意,只觉得心底一片清明。
他竟不知从何时起,他曾经敬爱的父皇变得这般贪生怕死,甚至妄想通过丹药延长自己的寿命。
不过,自己定不会让他如愿。
想着,他突然生出一计,“你懂医术,能不能制一个对人无害也无益的药丸?”
裴云筝眼波微动,“王爷是想做一颗假的丹药?”
“没错,陆迟那边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真凶,到时候我们可以借他之手把假丹药送进宫。本王想看看,如果只有一颗丹药,父皇是选择救他心爱的太子,还是为了长生私吞丹药。”
裴云筝看着宇文拓冰冷的眼神,知道他到底还是下了决心。
靖元帝痴迷求仙问道,早已迷失了本心。
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再坐在那个位置上。
不过靖元帝服食丹药的时间不长,身体应该还没有亏空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是,他的身体不亏空,怎么对得起那么多枉死的百姓呢?
裴云筝垂眸,浓密的眼睫毛掩去她眼底的杀意,“王爷放心,我会尽快做一颗假丹药。”
只是假丹药用什么药材,每种药材用多少的分量才不会被太医察觉,她还得抓紧时间好好研究一下。
她的小心思并没有逃过宇文拓的眼睛。
不过,宇文拓并未点破,只淡声提醒她,“宫中太医众多,每一位都医术精湛,你的药一定要好好配,别出什么岔子。”
裴云筝点头,“好。”
…………
陆迟作为大理寺少卿,办案能力超群,在比对过每位死者腹部的伤口后,很快确定作案凶器是京城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子里卖出去的长刀。
经过排除后,他很快锁定嫌疑人的所在位置。
就在城外十多里的三清观。
查到这处地址后,陆迟特意让寒山回凌王府问宇文拓要不要一起过去。
他这话正中宇文拓下怀。
于是,宇文拓带上裴云筝一同前三清观。
墨色苍穹下,暑气未散的夏夜里,连夜风都裹着温热之气。
路边的草丛里,蛙鸣虫吟此起彼伏。
裴云筝跟宇文拓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的鸣叫声,心里反倒一片宁静。
“王爷,您上次说的那个药丸,我做好了。”
裴云筝说着,拿出一个小小木盒递给他。
宇文拓接过木盒,打开,看到盒子里静静摆着一粒圆圆的黑色药丸。
这药丸不论是形态还是大小,都跟千机道长炼制的丹药极为相似。
“挺好。”
宇文拓满意地点点头,将盖子合上后,突然想到什么,又抬眼朝裴云筝看过去,“这药丸吃不死人吧?”
“正常人吃了对身体无害。”
但是靖元帝服食过丹药,这颗药丸里有几味药材跟丹药里的药材相克。
短时间看不出问题,但是日子久了,会耗尽人的气血,让身体越发亏空。
裴云筝的话只说了一半,宇文拓便听明白了,“如此,甚好。”
三清观虽然处在半山腰上,但是由于观中香火很旺,修了一条平坦的山道,马车也能轻松上山。
陆迟为了不打草惊蛇,领着手下先他们一步上了山。
夜深人静,三清观里的道童早就休息了,观中静悄悄的。
陆迟视线环顾一圈,手一抬,原本站在他身后的那群手下便潜入观中,开始搜查。
可是,他们把道观中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倒是他们的搜查行为惊动了观中的道童。
“你们是何人?胆敢来三清观撒野!”
陆迟见三清观里的小道童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立刻抬手举起令牌,“放肆!本官乃大理寺少卿,奉命来此查案!尔等速速退开,若敢阻拦朝廷命官办案,全部以妨碍公务罪论处!”
他虽然长得年轻英俊,但是板下脸的时候,整个人气场很足。
几个道童顿时被震慑住了,往后退了几步,小声嘀咕,“快!咱们赶紧去通知是你!”
有位官差见状,立刻想过去拿人,却被陆迟拦住了。
他给官差使了个眼色,“跟着他。”
“是!”
就在这时,裴云筝和宇文拓也上山了。
“陆大人,怎么样了?”
陆迟侧目看了他们夫妻一眼,指着道童离开的方向对他们道,“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他们几人一起朝小道童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小道童到底太年轻,一直在山上跟着千机道长求仙问道,根本不懂人心险恶。
他以为自己跑去告诉师父,是为了让师父提前有防备,实际上却是引狼入室。
陆迟他们跟上去才知道,原来顺着三清观后门外的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一处小院。
进了院子,他们发现屋子里放着一个八卦炉。
千机道长绕着炉子来回踱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抬头朝窗外夜空中的明月看了一眼,“时辰到了,开炉!”
守在一旁的道童立刻上前,协助千机道长将炉子打开。
外头的道童刚想进院子叫人,跟着他的官差已经快速出手,对着他后脖颈劈下一记手道。
道童吃痛,两眼一翻就这么昏死过去。
官差将道童丢在院墙边,然后跟着陆迟一起进了院子。
屋内,千机道长和几位道童正全心全意开炉取丹,并没有留意到外头的动静。
炉盖打开的瞬间,千机道长的手心被溅出的火星烫到。
“嘶!”
旁边的道童听着他抽气的声音,关切出声,“师父,您没事吧?”
“小伤,不打紧。”千机道长说话的时候,低头看向自己手掌。
只见他的掌心被火星烫出一道焦痕。
开炉见血是凶兆。
千机道长脑海里浮起这个念头后,心中也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不不!
他把这枚丹药献给皇帝,不仅可以得到更多的钱财,而且还能让皇帝对他言听计从。
到那个时候,他可以请皇帝封他个国师当当。
将来呼风唤雨也未尝不可。
光是想到这里,千机道长内心就激动不已。
“快拿盒子来,将这枚丹药收好,明日我要带着它进宫面圣!”
嘭!
道童还没来得及答话,门口就传来一声巨响。
千机道长和屋内道童吓了一大跳,不约而同地转头朝门口看过去。
陆迟踹开门后,没等千机道长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直接把他手中的丹药夺下。
千机道长脸色一变,抬眼怒瞪冲进来的几位不速之客,“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换我的丹药,你知道这枚丹药是为谁炼制的吗?”
然而,陆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抽出腰间的长剑抵在千机的脖子上,“千机,你涉嫌一桩命案,本官奉皇上之命前来抓你归案!”
“皇上?不可能!本道炼丹就是受命于皇上,你敢打着皇上的幌子来抢仙丹,你居心叵测!等本道禀明皇上,赐你死……啊!”
然而,陆迟没等他把话说完,手中的剑在他肩膀上用力一划,千机道长的肩膀顿时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陆迟冷冷盯着他,沉声道,“你个老道妖言惑众,还敢污蔑皇上,简直罪该万死!来人,把他绑了带回去!”
千机道长没料到陆迟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无视皇上的命令,想将他抓进大牢,“本道何罪之有?你凭什么抓我?”
陆迟冷冷道,“近来京中产妇频频出事,本官在案发现场查到有位死者手中抓着的一块碎布与你们道观的道袍一致。本官合理怀疑,你们道观与几起命案有关,现将你带回大理寺问话!”
千机道长早就跟靖元帝通过气,说炼制丹药需要最新鲜的紫河车作药引。
而靖元帝也说过,他想要什么尽管放手去做,自会有人替他善后。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他的丹药刚炼出来,怎么大理寺的人就来抓人了?
过河拆桥都没这么快!
千机道长瞪着陆迟,怒道,“单凭一块布料,你就认定命案与我们三清观有关?真是笑话!”
陆迟也不跟他废话,对身后的官差使了个眼色,“搜!把这里每个角落都搜仔细了,也好叫道长心服口服!”
“是!”
几位官差得了命令,立刻在屋中翻找起来。
很快就有一位官差从桌案底下找到一把带有血的长刀,“大人,这好像是凶器!”
千机道长闻言,扭头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官差。
当看到他手上那把刀时,瞳孔一紧,脸色当场变了。
怎么回事?
这把刀不是早就被扔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炼丹房里?
千机道长不笨,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是你们!你们故意拿把破刀来陷害我?你好大的胆子,我定要到皇上面前告你一状!”
陆迟冷冷瞥了他一眼,“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说着,又吩咐官差,“把人带走!”
“是!”
“你们敢碰本道试试?放开!你们放开我!”
千机道长被两名官差押着,拼死挣扎,“我要见皇上!我是奉皇命炼丹,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放开我!我三清观受人香火,被万人跪拜,如今更是受命于皇上在此炼丹,你敢亵渎本道,便是藐视天道,藐视皇上!”
陆迟抬步上前,抬手用力扯下千机道长的道冠掷于地上,“道门贵生恶杀,你却残害产妇只为炼那虚妄的丹药!实在可笑!你口念三清,手沾人血,为天地所不容!律法昭昭,今日本官将你缉拿归案,便是要告慰冤魂,还死者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