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棠仍旧翻看着眼前的书，只当没看见沈语柔。
沈语柔跪在那里，见雪棠根本不理会她，只得出声道：“求你帮帮我……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如今，唯有你能帮我了。”
“夫人就是这样求人的？”雪棠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也是，夫人养尊处优，娇贵得很，哪里尝过求人的滋味，更不必说罚跪、掌嘴这些惩罚了。”
这话分明是在提点沈语柔她曾经对雪棠做过的那些事，沈语柔咬着唇，看着雪棠闲散地坐在桌边，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丞相府的日子，雪棠是高高在上的小姐，而她是下贱的奴婢。
不。
她不要再回到那样的日子了！
沈语柔想起身，可若是没有雪棠的帮忙，那她这辈子的名声就要烂了，苏夫人和沈衡不会再喜欢她，所有人都不会再喜欢她。
沈语柔嘴唇颤抖着，内心痛苦地挣扎，她终究还是弯下了腰，将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板上。
“求你……”她嗫嚅着，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一时糊涂才害了你，你就原谅我，帮我这个忙好不好？我会让你回丞相府去，还让你做母亲的女儿，就和以前一样，往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
雪棠嗤笑道：“回丞相府？你以为我稀罕？除了熠儿和祖母，我和那一家子人没有任何关系。”
雪棠合上书册，站起身来。在沈语柔惊惧的目光中，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重重地扇了沈语柔一耳光。
沈语柔被打得有些懵，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怒声道：“你个贱人竟敢打我！”
“这一巴掌，是替祖母打的。”
雪棠冷冷地说道，不及沈语柔开口，又是毫不留情的一耳光扇在沈语柔脸上。
“这一巴掌，是替我母亲打的。她养育你十六年，将你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到头来你却对她不仁不孝。”
沈语柔半边身子歪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看着雪棠：“你疯了……”
回答她的依旧是雪棠的掌掴。
“这一巴掌，是为我自己打的。”雪棠冷声道，“我自问从未有过亏欠你之处，那时即便你做事总是粗心大意，我也从来不曾责罚过你。既然我并非沈家的亲生女儿，我自会将沈家千金的位子让出来，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有一丁点的眷恋。可你却为了一己私欲，将我害到这般地步，之后又仗着自己的身份对我百般羞辱。”
雪棠俯下身，捏住沈语柔的下巴，凑近了些，对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沈语柔，我从未做错什么，也不欠你的。当年是那产婆将我们互换了身份，你要怨，要怪，也该算在她头上。如果有的选，我未必愿意做这外人眼中风光无两的沈家小姐。”
比起苏夫人，她更喜欢李婆子憨厚的笑容，和那双布满皱纹却温暖的手。
她喜欢李婆子做的甜汤，喜欢她精心做的糕点，喜欢她眼中真切的关心。
如果当年那产婆没有一时心急将两个孩子换了身份，或许如今她会待在李婆子身旁，和她一同过着另一种清贫却自在的生活吧。
雪棠丝毫没有收着力气，沈语柔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红肿的掌印。她狼狈地捂着脸站起身来，抬手就要往雪棠身上打，被雪棠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手腕。
在奴贩那里待了那么些日子，可不是白待的。
她早就不再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初到永安侯府时，她什么粗活都做得来，早就练出了一身的力气。
沈语柔又气又恼，恨恨地瞪着雪棠：“你根本就没想帮我，你只是想看我的笑话！”
雪棠笑了：“帮你？凭什么？你对我做了那么多恶事，我凭什么帮你？祖母在天有灵，她看着呢，如今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沈语柔再无法忍受，恶狠狠地瞪了雪棠一眼，便捂着脸跑出去了。
“姨娘，您没事吧？”兰心从外头进来，关切地问道。
“没事。”雪棠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早就不会再为之前的事生气了，那些旧事根本就不值得她关心。她要往前看，顺着坦荡荡的大路往前走，再不会回头看那些人一眼。
兰心又道：“方才苓香姑娘过来，说老夫人叫姨娘过去呢。”
“我这就去。”
雪棠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便由兰心陪着，去了崔老夫人的惠春院。
“妾给老夫人请安。”
雪棠正要跪下，一个婆子立刻上前来将她扶了起来，又搬来凳子让她坐。
“既然有了身孕，就不必再拘着这些礼节。”崔老夫人笑了笑，眼里竟是难得的慈爱，“坐吧。”
“是。”
不知道崔老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雪棠应了声，便在矮凳上坐了下来。
“你之前的经历，我都知道了。着实是委屈你了。你也知道，我是最重规矩的，侯府是高门大户，不重规矩，管不住下人。所以先前我对你是严厉了些，还望你莫要往心里去。”
雪棠垂眸听着，淡淡应了声是。
崔老夫人默了默，继续说道：“那日景王生辰宴，我瞧着皇后娘娘和贵妃似乎留下你说了几句话，皇后娘娘……好像很是喜欢你。”
雪棠心中冷笑，她就知道崔老夫人怎么突然对她这般和蔼，原是为着皇后的事来的。
“皇后娘娘只是留下妾问了些二爷的事。”雪棠不动声色地说道。
果然，崔老夫人闻言，便有些失望了。
她本以为若舒皇后喜欢雪棠，她便可以通过雪棠，打通和舒皇后的关系。为着二夫人的死，还有她这些年对裴行焉的偏心，舒皇后厌极了她，崔老夫人心里是知道的。可舒皇后毕竟是裴知予的姨母，这大好的门路若不打通，岂不可惜？再加之裴行焉如今整日吃喝玩乐，怕是也难有作为，她还指望着能靠舒皇后这层关系，给裴行焉在朝中安排个闲职做做。
听雪棠如此说，崔老夫人便没了兴致，与她略说了几句话，便说身上乏，让雪棠回去。
雪棠起身告退，走出惠春院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抬头，看见苓香正站在不远处的小路边，和一个少年说话。
是赵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