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一下,宫人立刻忙碌起来。
没过多久,几名工部官员被急召而来,一脸茫然。
而在御书房外的空地上,侍卫们已经按照配方,找来了石灰石、黏土、砂石等物,正在笨拙地按照比例混合、加水搅拌。
烟尘弥漫。
皇帝按捺不住,亲自走出御书房查看。
工部官员连忙上前行礼。
“陛下,此乃……”
“免礼!”皇帝摆摆手,指着那堆正在搅拌的灰黑色糊状物,“看看此物!”
几名工部官员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又闻又捻。
很快,他们将混合好的“水泥”糊状物涂抹在几块砖石之间,又单独制作了几块样品。
时间一点点过去。
起初湿软的泥浆,在空气中逐渐失去了水分,开始变得坚硬!
一个时辰后,一名官员尝试用锤子敲击样品,只留下浅浅的白印。
又过了一个时辰,待初步干燥后,那样品已然坚硬如石。
几块被粘合的砖石,更是牢牢地粘在一起,难以分开。
负责宫廷营造的官员更是上前,仔细检查后,一脸震惊地回禀。
“陛下!此物粘合坚固,干燥后硬逾青石!若用于营造,实乃精品!神物啊!”
“哈哈哈!好!果然是神物!”皇帝仰天大笑。
景珩!他的这个儿子,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带来惊喜!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郑家,靠着姻亲和旧功,盘踞朝堂,尾大不掉!
他需要一把利刃。
而萧景珩,和他带来的这一切,就是他最好的底牌。
是他对抗郑家,重塑朝堂格局的希望!
就在皇帝心潮澎湃之际。
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声。
“启禀陛下,郑贵妃娘娘求见。”
皇帝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身华服的郑贵妃,在宫女的簇拥下,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陛下。”郑贵妃盈盈下拜,声音婉转动听。
“爱妃免礼。”皇帝心情正好,脸上又带上了笑容,甚至主动拉起她的手,指着殿外尚未清理的“水泥”样品,兴致勃勃地介绍。
“爱妃快来看,这是叫‘水泥’,坚硬无比,工部的官员都说是神物。”
郑贵妃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灰扑扑的东西,她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
但她何等玲珑心思,连声附和。
“哦?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嘴上夸赞着,郑贵妃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水泥?神物?
再神,也比不上她郑家的权势重要!
她今日来,可不是来听这个的!
应和了几句后,郑贵妃话锋一转,轻轻抽泣起来。
“陛下,臣妾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求陛下为臣妾,为郑家做主啊!”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这是景琰从扬州加急送来的密信,陛下您看……”
郑贵妃声音带着哭腔。
“信中说,九殿下他竟在扬州,无故斩杀了臣妾派去协助他赈灾的得力亲信!”
“陛下!陈点虽是郑家人,可也是忠心耿耿为朝廷办事啊!九殿下他怎能如此滥杀无辜!求陛下明察,为郑家,为那枉死的陈点做主啊!”
郑贵妃声泪俱下。
然而,皇帝听完她的话,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你说景珩杀了谁?”皇帝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郑贵妃心中一突,只能硬着头皮重复。
“是臣妾派去协助的幕僚,陈点!”
“陈点?”皇帝微微歪头,似乎在回忆,“他是何身份?”
“是我郑家养了十几年的老人了,一直忠心耿耿……”
郑贵妃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呵。”皇帝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郑家养了十几年的,那不就是一条狗吗?”
皇帝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刺郑贵妃心底。
“一条狗而已!便是杀了,又如何?!”
“朕的皇子,难道连处置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的权力都没有吗?!”
轰!
郑贵妃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狗?
曾几何时,她不过是养的玉兔掉了一撮毛,陛下都会柔声细语地安慰,甚至下令彻查是谁惊扰了兔子。
可现在,郑家一个忠心耿耿的重要人物被杀了,陛下不仅不追究,反而出言维护。
“景珩此次在扬州,不仅献上‘水泥’这等利国利民的神物,更以工代赈,收拢流民,修堤筑坝,已初见成效。”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水泥’,朕已看过样品,坚硬逾石,一旦用于河工、城防,我大雍将固若金汤!”
“如此功臣,别说杀了一个区区陈点,便是杀了十个、百个,又有何妨?!”
“一个心怀叵测、意图不明的家奴,也配让朕的皇子偿命?!”
郑贵妃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猛地抬头,对上皇帝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明白了!
皇帝变了!
或者说,皇帝的底气变足了!
过去,他需要郑家的支持来稳固朝堂,平衡各方势力,所以对她,对郑家,多有纵容。
可现在,他有了萧景珩!
这个曾经被他忽视为废物的九皇子,竟然在扬州搞出了“水泥”这种“神物”!
皇帝看到了打破僵局的希望!看到了摆脱郑家掣肘的利刃!
果然是因为萧景珩立下了泼天大功!
她原以为萧景琰去扬州只是稍遇挫折。
却没想到,萧景珩已经脱胎换骨,不仅解决了水患的关键难题,还得到了如此的看重!
那个任人欺凌的九皇子,如今竟成了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剑,一把随时可能刺向郑家的利剑!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郑贵妃心中警铃大作,暗流汹涌。
皇帝冷冷地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爱妃,后宫不得干政。你与其在这里为一条狗哭哭啼啼,不如回去,好生管教管教你的儿子!”
“告诉景琰,让他收敛心神,好好跟着他九弟学学,如何为君分忧,为国效力!莫要再给朕惹是生非!”
这番话,几乎是赤裸裸的敲打!
郑贵妃浑身一颤。
“臣妾……臣妾遵旨。”
她声音干涩地应道。
“臣妾告退。”
说完,她在宫女的搀扶下,灰头土脸地退出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