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显冷笑:
“不错,他敢动我们,建业城怕也要翻天!”
几人目露狠色,显然仍有恃无恐。
陆铭定了定神,拱手道:
“那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共同前往行营,面见杨仪!”
其余三位家主齐齐起身:
“正该如此!”
当日下午,蜀汉江东行营大门外,四大家族家主联袂而来。
他们衣冠齐楚,笑容可掬,仿佛并非来兴师问罪,而是真心诚意来献粮报国一般。
在府门迎接的亲兵眼里,这几个老狐狸的神态反倒像久旱盼雨的农夫见到了甘霖。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由陆铭出面上前通报:
“请转告杨大人,就说建业陆、朱、许、王四家家主携粮求见!”
亲兵自然认得这些江东有头有脸的人物,忙肃然行礼,道:
“四位请稍候,小人在此禀报。”
不多时,那亲兵便匆匆返回,引着四人入内。
“总督请各位家主大人入堂相叙。”
穿过前院,四位家主迈入正厅,只见堂中主座上端坐着杨仪。
他面带微笑,拱手道:
“陆家主、朱家主、许家主、王家主齐至,真是令行营蓬荜生辉啊!”
他言辞客气,起身相迎。
“快请坐!诸位远道而来,辛苦辛苦。”
陆铭等心中冷笑:这杨仪装得倒挺像回事。
四人彼此交换眼色,由陆铭首先表态:
“杨大人客气。我等今日冒昧来访,正是为了解江东粮荒,略尽绵薄之力。”
杨仪微微一笑,命人奉上茶水:
“原来如此。各位有心了。”他语气温和,似乎真的不知对方来意。
朱显捧起茶碗,却未饮,只笑着接口:
“杨大人,如今江东大旱之后又逢战乱,百姓缺粮。我等身为江东土着,虽不敢自比古人‘竭股肱之力’,却也希望能助总督一臂之力,救民于水火啊!”
许平也立刻附和:“正是!昨日姜参军来府上借粮时,我等一时有些误会,心存疑虑,不敢轻易答允。”
“事后想来,实在愧疚。我们怎能见死不救?所以今天特地登门,愿将各家囤积粮食全数借予朝廷,以解燃眉之急!”
王泰哈哈一笑,端起茶碗遥敬:
“杨大人,一场误会而已。今日我四家知错就改,愿与朝廷携手度过难关!”
这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慷慨激昂,好不动听。
堂内侍立的蜀军官兵若不知内情,还真要被他们的“赤诚”感动。
但杨仪心里明白得很:这四人何等奸诈,如今突然转变态度,必有所求。
他不动声色地听完,放下茶杯,淡淡道:
“四位家主深明大义,杨某替江东万民谢过。”说着也拱了拱手。
陆铭见状,微笑着顺势问:
“不知杨大人意下如何?我等所献粮草,可否收下?”
杨仪目光从四人脸上缓缓扫过,半晌方道:
“陆家主此言差矣。几位不是‘献粮’,而是‘借粮’吧?”
四家众人脸色一僵,旋即勉强笑道:
“借,借。自然是借。我们相信蜀汉朝廷信誉,日后定当归还。”
“那就好。”
杨仪颔首:
“借粮之事,倒也并非不行。”
陆铭等闻言,心中一喜,正要顺势提出条件,却听杨仪话锋一转:
“只是!”
他拉长语调,语气陡冷下来:
“几位不是昨日还口口声声说一粒粮也没有吗?”
“怎么今日突然大驾光临,要借粮给我了?”
四人露出一丝尴尬。
陆铭干笑道:
“正如方才所言,昨日皆因误会。请杨大人海涵。”
“误会?”
杨仪挑眉,似笑非笑:
“陆家主,依本督所知,姜维昨日前去借粮,你们四家连门都没让进吧。”
朱显连忙道:
“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没体谅总督救灾心切,还望恕罪。”
“是极是极!”
许平也赔笑:
“蜀汉伐吴初期,谣言四起,我们被蒙蔽,以为蜀军不过是过江龙,不敢贸然相助。”
“如今既知蜀汉乃仁义之师,我们岂敢坐视?”
这等软话,四位家主平素在江东只听别人跟自己说,如今却要对杨仪低声下气,一个个心里都憋屈得很。
但形势强人所难,他们不得不耐着性子。
杨仪却并不买账,脸色由晴转阴,厉声道:
“姜维奉朝廷旨意借粮,你等非但拒不相见,还暗中串联其余世家,妄图要挟朝廷!”
“当真好大的威风,好大的胆子!”
猛听这番指责,四大家主脸色骤变。
他们来之前以为无非谈个条件,却不想杨仪一开口就揭他们老底,把事情挑明了。
当下陆铭苦笑着拱手:
“总督教训的是。我等惶恐……实乃一时糊涂。万望看在我等愿戴罪立功的份上,给条改过自新的路。”
其他三人也都站起身,一齐施礼:“请总督开恩!”
杨仪冷眼瞥见四人嘴上认错,眼神却并无太大惧意,显然抱定了只要自己需要粮,就得容他们放肆的想法。
他心中冷笑,更加确信这几个老狐狸别有打算。
沉默片刻,他忽然长叹一声,语气缓和下来:
“说起来,你等肯借粮赈灾,江东百姓定然感激不尽。本督若矫情推辞,倒显得气量狭小了。”
话音未落,四大家主心下一松:听这口吻,杨仪准备收粮了。
“只是——”
杨仪忽又话锋一转,“你等今日来意怕不只是借粮那么简单吧?不妨直言,本督耳朵倒是洗干净了。”
此言一出,四人一愣。
陆铭眼珠转了转,心想既然他主动提起,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免得兜圈子,便干咳一声道:
“既然总督问起,那我等也就斗胆直言了。”
杨仪端起茶盏轻啜,不置可否。
陆铭组织了下语言,正色道:
“本来,向朝廷借粮乃分内之事,不该奢求回报。”
“不过……我四家家大业大,此番若将囤粮尽数支援朝廷,自己元气大伤不说,还须承担极大风险!”
“万一来年欠收,我们可就难以为继了。”
朱显接道:
“是啊,我等倾尽所有为国分忧,总督身为一方抚军,总该体恤一二吧。”
杨仪放下茶盏,淡淡道:“几位有话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