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她,“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下意识地就想对你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但你不必感到压力,欢欢。喜欢你是我的选择,不是你的负担。”
徐欢的眼眶发热,她低下头,“我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顾言走近一步,却没有触碰她,“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阿承。三年了,如果你能忘记他,早就忘记了。我不着急,欢欢。”
徐欢抬起头,对上顾言深邃的眼睛。
那一刻,她几乎想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自己有多感激他的陪伴。
但裴承的影子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我订了后天的机票。”她最终转移了话题。
顾言点点头,默契地不再提起刚才的对话,“我改签了航班,和你一起回去。”
收拾完行李,两人去了玛黑区那家bistro。
顾言讲着国内甜品界的新趋势,徐欢分享着在巴黎学到的创新技法,气氛轻松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蒙马特的小公寓时,路灯已经亮起,在鹅卵石路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顾言帮徐欢把最后几箱烘焙模具搬进客厅,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浸湿。
“累了吧?”徐欢递给他一杯柠檬水,“坐下歇会儿。”
顾言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一片羽毛轻轻掠过。
他环顾这个即将被清空的公寓,轻声问:“回国后有什么具体打算?”
“我想...”徐欢摩挲着杯沿上的一道小缺口——那是她第一次尝试做焦糖布丁时不小心磕的,“自己开家甜品店。”
顾言的眼睛亮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我可以帮你留意店铺选址。临城西路那边有家——”
“不用了。”徐欢打断得有些急促,又在看到顾言怔住的表情后放缓语气,“...我已经有了心仪的店铺位置。”
空气凝固了一瞬。
顾言低头喝了口水,喉结滚动:“看来你对未来规划的很好。”
他放下杯子时,玻璃与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需要投资的话...”
“顾言。”徐欢这次直接喊了他的名字,“让我自己来,好吗?”
窗外传来街头艺人演奏的手风琴声,欢快的旋律与室内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顾言最终点点头,站起身时扯出一个笑容:“我该回酒店了,明天早上来接你去机场。”
送顾言到门口时,徐欢注意到他右肩的毛衣有些起球——那是去年冬天她织的圣诞礼物,针脚歪歪扭扭,可他居然穿了整整三个季节。
“晚安。”顾言在走廊暖黄的灯光下回头,影子被拉得很长,“记得锁好门。”
徐欢刚要关门,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
邻居兼徐欢这三年来新结交的好友桑晚榆裹着丝绸睡袍探出头,栗色卷发慵懒地垂在肩头:“今晚你们聊的挺久的啊,这是有进展了?”
“别胡说。”徐欢耳根发热,转身去整理茶几上的杯碟。
桑晚榆熟门熟路地晃进来,从冰箱摸出两罐啤酒:“你这邻居我当了三年,顾言来了多少次我就数了多少次。”她掰着涂着蔻丹的手指,“十四次,风雨无阻。”
冰凉的啤酒罐贴上徐欢的脸颊,激得她一个激灵。
桑晚榆在她身边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梅花香:“说真的,这种深情男人为数不多了,你啊,得珍惜。”
徐欢拉开拉环,泡沫溢出来沾湿了她的指尖:“你知道我的情况...”
“不就是有个难忘的初恋么?”桑晚榆翻了个白眼,“醒醒吧,他已经订婚三年了,说不定,马上就要结婚了。”
啤酒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我也想放下。”徐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每次决定要往前迈一步,就会想起他……”
在她人生最绝望的时候,是裴承温暖了她。
可以说,没有裴承,现在这世间,就再无徐欢这个人了。
白月光的杀伤力太强大,尤其还是生命中,让你真正感受到爱的人,更是难以忘记。
即便那次在京城,裴承把话说得那般难听,可依旧没有妨碍徐欢将他视若神明的存在。
桑晚榆叹了口气,伸手拨开徐欢额前的碎发:“宝贝,记忆是会骗人的。你记住的是彩虹糖霜般的过去,可现实早就发霉变质了。”
她指向玄关处顾言忘带的围巾,“而真正鲜活的温暖,现在就摆在眼前。”
徐欢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条深灰色羊绒围巾静静挂在衣帽钩上,边缘已经有些起毛。
她突然想起去年流感季,顾言就是围着这条围巾,在药店门口排了两小时队给她买药。
“我怕...”徐欢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怕自己给不了顾言完整的爱。就像...就像做坏了的泡芙,外表看起来完好,咬开却是空的。”
桑晚榆将啤酒罐轻轻放在茶几上,玻璃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像心碎。
“欢欢,”她突然正色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涅盘'系列甜品能打动那么多人吗?”
徐欢抬起湿润的眼睫。
“因为你敢把烧焦的橙皮、苦涩的黑巧、甚至是咸味的岩盐都放进去。”桑晚榆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爱情也一样,不需要完美,只需要真实。”
窗外的巴黎夜色渐深,远处圣母院的钟声隐约传来。
徐欢望着那条围巾,突然想起顾言每次离开时都会故意“忘记”一样东西——有时是伞,有时是书,有时是围巾。
这样,他就能合理地来看她了。
最后徐欢也没说接不接受顾言。
这对她而言,不是一件轻易就能做出决定的事。
*
京城夜色渐深,华灯初上。
裴承倚在露台栏杆边,水晶杯中的威士忌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夜风掀起他黑色衬衫的袖口,露出小臂内侧那朵含苞待放的玫瑰纹身——花瓣边缘泛着暗红,仿佛浸染了经年的血。
“我一直很好奇,”严姝婷倚着雕花栏杆,指尖的红酒杯轻轻晃动,“你为什么要在血管脉络密集的位置,纹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