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严和夏禹赶到的时候依然晚了一步。
顾雪被丢在路边水田里,夏禹看到顾雪一次次想要站起来,浓稠的泥浆却像无数只手抓住顾雪,要让她永远待在这个泥潭里。
周边只有嘲笑声,一群人泼水,扔泥巴,有时候顾雪刚能站起来,又被泥巴击倒,跌落在泥浆里。
夏禹还没有作出反应,旁边的徐严已经厉声喝止。
很难想象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人能爆发出这样的气势。雷厉风行的走过去,硬是吓的五个人不敢动弹。
被徐严拧着耳朵挨个站成一排。
顾雪可能也没有想到情况会突然变成这样,一个泥人就这样坐在田里不动,周边庄稼郁郁葱葱,却没法为这个画面带来一丝亮色。
夏禹走到田边,看着顾雪的眼睛雪亮却又冰冷,十来岁孩子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但此刻眼眸里却都是想要和所有人同归于尽的阴狠。
夏禹默然,伸出了手。
顾雪没有理会夏禹,同样阴冷冷的注视着夏禹。
“晚饭做好了”。夏禹想了很多话,或是温言安慰,亦或是虚伪的共情,但夏禹最后都没说,只是说了短短五个字。
顾雪好像没有想到夏禹是这个回答,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就连眼睛里压抑的疯狂都消散了不少。
好半晌,顾雪再一次站起,然后跪下,但是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再站起,然后跪下,却往前又走了一步。
顾雪再次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发现明明离岸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恍惚间重心再次不稳,即将又一次跌落进泥潭里。
夏禹伸手接住了她。慢慢的拖着她走出水田,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抓着顾雪的手臂走向徐严那边。夏禹想给顾雪洗一洗,想想又放弃了。
徐严知道这五个学生,三男两女五个人天天放学也不走,就在校门口像个混混一样无所事事。
徐严只是带九班数学,实际上却是隔壁七班的班主任,尽管这五个学生并非都是七班的学生,依然给徐严气的够呛。
“我这次会严肃处理这件事”!徐严的嗓门很有穿透力,声音中带着无法被压制的恼火。
在她的观念里,一个人可以笨,可以懒,唯独不能坏。
“给你们父母打电话过来!就是现在!立刻!马上”!
徐严看了一眼夏禹和顾雪,两人就在一旁站着,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兴许是徐严这次说话的时候罕见带了情绪,五名家长很快就赶了过来。
事情并不复杂,甚至两句话就能说明清楚,徐严等五名家长到齐,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你们宝贝孩子给人家孩子欺负的,自己商量怎么办吧”。
这时顾雪浑身泥浆的模样暴露在众人眼中,夏禹之所以没有用附近的清水稍作清洗,就是为了这一刻。
有些泥浆已经在夕阳的照射下凝固,尚未干涸的泥浆从顾雪的头发上,手臂处一点一点的滴落。
在地上打出点点泥印,像是未完成的泥塑作品。
“这样吧,徐老师”,一个男家长像是被推举出的发言人一般,擦擦额头的汗讨好般说到,“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孩子,至于那个....那个...”
“顾雪”,夏禹在一旁突然接了话。
“啊对,顾雪同学,我们一会带她洗干净”,男人瞥了一眼夏禹,继续用讨好般的语气向着徐严,“额,我们呢,也会赔顾雪同学一套新衣服”。
“徐老师,我刚才去救顾雪同学的时候发现她好像昏在泥潭里了,我叫她好几声才有反应”。夏禹继续说道,“我听说,这种事情很危险的,顾雪是不是应该去医院查查”?
夏禹当然不是说给徐严听的,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一个学生能有这样的心眼,徐严不由的多看了一眼夏禹。
“咳咳,当然,这是当然的,我们肯定会带顾雪同学去医院检查一下的,费用我们出,顾雪同学的身体情况我们也很重视”,男人又擦了擦额头的汗。但是这次不再看向徐严,而是看向刚刚说话的夏禹。
“徐老师,病人一般是不是需要补品才能恢复的快”?这会儿倒是显示出身份上的便利,继续装作无知的样子。
“行了,你们给顾雪洗干净,带她去诊所看看,然后赔人家小姑娘一套新衣服,再买点赔礼送人家家里”。
徐严打断了夏禹装模作样的提问,“这种事情要是上报,严重起来完全可以让学校劝退他们几个,最好还是家长私下和解比较好”。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学校是不会做出劝退处理的,毕竟是九年义务制教育,校方不会愿意严肃处理,这算是丑闻。
顶多作出停课之类的警告,徐严很明显是在照顾顾雪。
“好好好”,男人连忙点头答应,又转头和其他家长商量一会,最后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走过来。说是要带着顾雪清理一下,然后再带着顾雪去诊所。
“去吧”,夏禹发现顾雪没有反应,轻轻推了她一下,“晚上留了你的饭”。
顾雪深深看了一眼夏禹,这才跟着女人走了,最后只留下夏禹和徐严两人站在原地。
“没看出来你心思这么多”。徐严看着这群家长牵着自己孩子离开,瞥了一眼又变的安静的夏禹说道。
“多亏了徐老师愿意帮忙,不然我也就只能干看着”。夏禹表示和自己关系不大。这件事主要还是徐严愿意站出来主持公道。
“你怎么觉得我会过来处理这件事”,徐严继续问道,转身回学校,之前走的急,东西都在学校,徐严要回去拿。“为什么不找你班主任,就因为里面有七班的学生”?
“我觉得徐老师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夏禹没法解释,只能含糊不清的说道,“王老师性格太温和,我怕没法吓住他们”。
“这么说其实你们都觉得我很可怕”?徐严回头看了一眼夏禹,嗓门都隐隐提高了不少。
夏禹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奉承道,“没这个意思,但是徐老师在学校教了这么多年的书,当然更有威严一些嘛”。
“你小子...”徐严被夏禹明显奉承的话不由的气笑了。
“下次你再上我课低着头,我就让你好好的看看我这些年教书的威严”。
夏禹讪笑着同徐严告别,自己还要赶往邮局,若不是顾雪的事情突然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夏禹这会应该已经寄完信往家走了。
但是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还不管不问,这不是自己的性子。
“也算是帮了我自己”。
夏禹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