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李烟时忽然望向了远方。
远方只有几颗安静的星星。
她拉长了声音——
“有意思的问题。”
似乎，她认真思考了一小会。
但她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垂下了眼眸。
细长的眼睫毛在星光下抖动着。
而后，那双眼眸又将视线转向了素辉影。
一根手指轻轻点在素辉影的额前。
肉眼难以察觉的一缕黑气萦绕在李烟时的指尖，随着她弯曲手指而渐渐消散。
“这是什么？”
素辉影注意到了，但她并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异样。
“人有自己的时间，鬼也有自己的时间。只不过鬼的时间都是人给予的定义。”
“不明白。”
素辉影摇了摇头。
这道士说话含糊不清，估计是有意不想让她理解。
她抬起头，干脆转换了话题，“我们要去哪里？”
“找钱赚。没有钱，我可没法待在这里。”
“你之前不是已经赚了很多钱了吗？”
素辉影睁大了眼睛，这道士难不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把那些钱全花光了？
“赚归赚，还得看自己带没带。”李烟时扬起了笑容，“只有假装自己没钱，才能一直有动力赚钱啊。”
“那你现在不会真的身无分文吧......？”
回想起李烟时刚刚大方将钱掏给司机大叔的样子，素辉影怎么想都感觉她不像没钱的样子。
而且就算没现金，手机里总有点钱吧......
“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吗？那张纸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什么纸......”素辉影愣了一瞬，一下子反应过来，“你是说......”
她回想起了那张纸上某些不太正常的数据。
“嗯。比起我，她更需要钱。”
去治病。
“道士姐姐还真是心地善良呢，我还以为之前说出那些话的你会是个尊重她人命数的人。”
“或许，碰上我，就是她的命呢？”
李烟时的眉眼染上了几分得意。
一身素袍，木簪挽发的她颇有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在夜晚里，比路灯更亮的是她的双眼。
素辉影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双眼里的情绪无法用言语描述。
并没有像王雨拂那样的野心勃勃，她似乎没有太多欲望。
也没有像方舒怀那样的坚如磐石，她似乎多了几分随性。
可就是很明亮耀眼。
“所以我们今晚要睡大街吗？”
良久，素辉影扯起了个有点苦涩的笑容。
“怎么会呢？我李烟时名声在外，肯定会有人愿意帮助的。”
......
“没有钱，你住什么店？！”
尖利的声音烦躁地传出。
“piu——”
被大汉推赶出门的李烟时刚想反驳些什么，脚边就落了个滚圆的石头，一路伴随着碎尘恰巧溜到了素辉影的脚前。
她蹲下身，捡起了那块石头，随意地往旁边的草地一丢。
这已经是她们这晚上找的较为偏僻的地方了。
一般越偏的地方越容易产生鬼气。
所以李烟时打算用帮忙灭鬼换个住的地方。
哪怕一晚也好。
结果还是惨遭拒绝。
“哈哈哈哈......”
素辉影捂嘴轻声笑着，昂贵的李道长也会有吃瘪的一天。
不过这个地方确实没有什么鬼气，简直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只不过那张白纸究竟是从未被污迹沾染过，还是被白颜料强行涂白，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烟时抖了抖自己衣袍上的灰，脸上倒是无所谓。
毫无被驱赶的窘迫。
两指自然地搭在自己的剑上，又点了点头。
“这里没鬼，明显是好事。”
“不应该是坏事吗？影响了你的生意。”
“我像是缺那一个生意的样子吗？我还不至于为了赚钱天天盼着所有地方都有鬼伤害别人。”
李道长倒还是有点正直在身上的。
素辉影收起了笑意，拉起了李烟时，“总不能真的睡大街，我们得抓紧时间了，不然天就要亮了。”
深夜里，一人一鬼快速地穿梭过一根根路灯。
灰黑的影子时不时被明黄的光亮拉长，再缩短，再拉长。
素辉影偶然抬起头，注意到了某些建筑上的监控。
在之前，她有过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这个世界并不是科技非常落后，而是管理方式与上个世界不一样。
当地生活的人可以投票选择能否在该区域安装监控。
不少人都认为监控会泄露自己的隐私，而他们对这点的在意程度远大于能否借助监控找出一些心怀不轨的人。
随着一阵不太自然的风拂过，一片细长的叶子悄然爬至监控前。
监控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是只可以看见人的。
一种是既可以看见人，也可以看见鬼的。
显然这边的监控是只可以看见人的。
素辉影大可毫不客气地闯进去。
除了一些特殊的人，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不过她并不怎么需要休息。
现在需要休息的是李烟时。
她随手一挥，那片叶子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眨眼间，被她轻轻用手指捻成了粉末，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地。
“这边是不是都没有鬼敢出现？”
连可以看见鬼的监控都没有，说明这里的人根本不担心会不会撞上鬼。
“也许是有只大鬼，也许是有比鬼更可怕的东西。”
李烟时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中更笃定了后半句。
“那是不是跟你想要调查的事情有关？”
“调查？”她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应该我去调查，我只是在找帮手。”
素辉影没有再问，却也不肯相信这样的回答。
李烟时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在找人。
而且明知道这个地方没什么接单的机会，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却还说自己要在这里找钱赚。
“我累了。”
李烟时忽然出声。
声音清脆响亮。
而后，整理了下衣摆。
干脆地坐在了地上。
盘起双腿，闭目养神。
“......”
素辉影瞥了眼，一时有些沉默。
她站在光圈中。
没有任何阴影能够证明她存在着。
转过头，忽然望见了一辆平稳驶过的车子。
在几乎没什么人的街道上格外显眼。
洁净的黑色车身在灯光下透着光亮。
后座的车窗微微开了条缝，却依然看不清里面坐着的人。
她收回了视线，忽然也大声响亮地说道：
“你是不是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李烟时听到声音，平静地掀起眼皮，目光仍旧低垂着。
“是啊。师傅也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