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三街的青铜碎屑在晨雾中泛着青灰。
萧羽蹲在青砖裂缝旁,指尖捻起半张潮湿的符纸,纸钱纹路里渗出的黑水正腐蚀着他的护体金光。
李瑶将绷带缠紧最后一名伤者的胳膊,耳后暗红的朱砂痣像颗凝固的血珠。
";这已经是第七处阵眼了。";王胖子用油纸包住发霉的鸡腿骨头,肥厚的手掌在道袍上蹭了蹭,";要我说,不如直接找白无常问个明白——";
";阴司不过问阳间因果。";
李瑶突然出声,清冷嗓音惊飞檐角乌鸦。
她手里攥着半块青铜面具,昨夜被黑血浸透的裂痕里渗出沥青状物质,在日光下发出滋滋声响。
萧羽颈后的太极图突然发烫,阴阳眼自动开启的瞬间,他看见面具内侧刻着半幅残缺的傩戏图。
集市东头传来铜铃摇晃声。
斗笠老灵异师蜷缩在卦摊阴影里,枯瘦手指正将五帝钱摆成北斗状,";小友可听过';九阴饲灵';?";他布满老年斑的眼皮掀起,浑浊瞳孔映出萧羽骤然收缩的瞳孔。
潮湿的宣纸在石桌上铺开,墨迹晕染出湘西群山。
老灵异师用烟杆敲着某处山坳:";光绪年间,赶尸匠在此地炼出活尸百万,却被一夜之间吸成干尸。";烟灰落在宣纸某处,燃出焦黑的宅院轮廓,";那座养尸宅,墙缝里淌了三个月黑水。";
正午的日头突然暗了。
萧羽摸着符袋里发烫的青铜面具,阴阳眼隐约看到老宅方位腾起的黑雾凝成傩面形状。
李瑶突然按住他手腕,她包扎过的伤口渗出暗红,血迹在绷带上蜿蜒出符咒纹路。
废弃的张家大宅矗立在乱坟岗中央,门环上的饕餮纹正在吞吃爬山虎。
王胖子刚踏上台阶,青石板上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手掌印,每个指缝都渗出沥青。";噬灵阵的母阵!";李瑶甩出三张镇魂符,黄符却在空中自燃成青烟。
二十三个黑袍人从断墙后转出时,空气里响起万千怨魂的呜咽。
为首者脸上的青铜傩面突然裂开七窍,喷出的黑雾瞬间凝成锁链。
萧羽挥剑斩断缠向王胖子的雾链,剑锋却像砍进泥潭般滞涩难动。
";坎位!";李瑶的银铃锁链绞住两道雾刃,发髻已被冷汗浸透。
王胖子扔出的爆破符在黑袍人间炸开,却只让他们的道袍鼓荡如帆。
更多雾链从地底钻出,将三人逼向阵眼中央的枯井。
萧羽后颈的太极图烫得像是要烙进骨头。
当第七道雾链刺向李瑶心口时,他眼中突然爆出金银双色光芒。
阴阳视线穿透傩面,每个黑袍人胸口都嵌着枚跳动青铜种子,根系扎进他们腐烂的心脏。
";坤位三步,斩他们足下黑线!";萧羽的喝声带着金属颤音。
李瑶的银铃锁链应声扫向地面,割断的沥青状丝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王胖子趁机甩出糯米,沾到黑线的米粒瞬间爆成紫火。
傩面人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冷笑。
所有黑袍人突然撕开道袍,露出胸膛上生长的青铜树苗——正是噬灵阵吞噬的那些。
二十三条雾链在空中结成罗网,枯井里传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萧羽眼中的金光突然暴涨,他看见井底封印着半扇青铜门,门缝溢出的黑液正顺着阵法纹路爬满整个宅院。
当第一滴黑液沾到他鞋尖时,阴阳眼突然刺痛到流泪,却在剧痛中看清了雾链罗网上某个闪烁的缺口。
萧羽眼中的金银光芒化作实质,穿透层层黑雾直指阵法缺口。
他扯下染血的绷带缠在剑柄上,剑锋划过掌心带起一串血珠:";震位七寸!";
李瑶的银铃锁链应声劈开东南角的青砖,露出底下暗红的朱砂线。
王胖子将整袋糯米倾倒在裂缝处,爆开的紫色火焰中传出凄厉惨叫。
黑袍人阵型首次出现混乱,傩面人胸口的青铜树苗疯狂抖动。
";跟紧我!";萧羽挥剑斩断三根袭来的雾链,阴阳眼不断调整着金色光晕的浓度。
他注意到每当青铜树苗抖动时,黑袍人的动作就会出现半秒迟滞。
李瑶突然将染血的绷带甩向半空,血迹竟在空中凝成驱邪符咒,暂时阻隔了扑来的黑雾。
三人踩着满地爆开的糯米冲向枯井,黑袍人想要结阵却屡屡被王胖子扔出的爆破符打乱节奏。
萧羽的剑锋刺入井沿青石时,整座古宅突然剧烈震颤,井底传出铁链崩断的脆响。
";退!";李瑶扯住萧羽的后领向后暴退。
井口喷出丈许高的黑液,落地竟化作无数扭动的鬼手。
傩面人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所有黑袍人胸口青铜树苗破体而出,在空中结成荆棘牢笼。
萧羽的阴阳眼突然刺痛,他看见每根青铜荆棘都缠绕着数百道冤魂。
李瑶的银铃锁链缠住两根青铜刺,链身瞬间爬满黑色锈迹。
王胖子掏出浸过鸡血的墨斗线,却在触碰荆棘时被震得虎口开裂。
";坎水离火!";萧羽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阴阳眼将精血催化成金色火焰。
李瑶会意地将银铃掷入火中,淬炼过的锁链骤然亮起刺目白光。
当锁链绞住青铜荆棘的瞬间,整座牢笼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傩面人突然捂住裂开的青铜面具,沥青状液体从七窍喷涌而出。
二十三个黑袍人齐声惨叫,他们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血肉精华全部流向枯井深处。
萧羽趁机将染血的剑锋插入井沿裂缝,太极图在剑柄处疯狂旋转。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井口黑液突然倒流。
那些青铜荆棘迅速枯萎剥落,化作满地腥臭的铜锈。
傩面人踉跄着后退,脸上的青铜面具片片碎裂,露出底下腐烂见骨的脸——赫然是失踪半月的风水先生张明德。
";你们...根本不知道...";张明德破碎的声带挤出嘶鸣,枯手突然插入自己胸腔。
当他把跳动的心脏扯出来时,王胖子惊呼出声——那颗心脏表面布满了青铜色根须。
古宅地面开始龟裂,裂缝中溢出的黑雾在半空凝结成巨型傩面。
萧羽的阴阳眼突然自动闭合,温热的血线从眼角滑落。
李瑶抓住他的手腕急退,三人原先站立的位置已经塌陷成三米深坑。
深坑底部,半扇青铜门正在渗出粘稠黑液。
门扉上的饕餮纹蠕动着张开巨口,喷出的气浪掀飞了最近的断墙。
张明德残破的身躯被黑液裹挟着坠向青铜门,在接触门扉的瞬间化作青烟消散。
";快封井!";李瑶甩出八枚铜钱钉住八方方位。
王胖子将整瓶朱砂倒入井中,升腾的红雾却瞬间被黑液吞噬。
萧羽强忍着眼睛剧痛再次开启阴阳眼,看见青铜门内伸出无数透明触须,正顺着地脉向四周扩散。
整片乱葬岗的墓碑同时炸裂,腐朽的棺材板悬浮在空中组成诡异阵列。
萧羽抓住李瑶的手腕刚要后撤,脚下地面突然塌陷。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他看见井底青铜门已经完全洞开,门后翻涌的黑雾正凝聚成山岳般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