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的指腹被铜钱碎片割出血痕，青藤中学的平面图在视网膜上烧灼出淡绿色残影。
他甩开沾血的刘海，转身时校服下摆扫过沾满露水的灌木丛，惊起三只通体漆黑的乌鸦。
"；东北方向，七百步。"；他把染血的铜钱拍在陈浩颤抖的手心里，"；带路。"；
晨雾在他们踏进枯木林时骤然转青。
李瑶剑鞘上的血珠滚落在地，瞬间被泥土吞噬，发出类似生肉炙烤的滋滋声。
王胖子哆嗦着举起青铜碎片当罗盘用，那些血管状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他虎口位置。
"；停。"；萧羽右眼突然涌出泪水，在颧骨上冻成冰渣。
他伸手拦住差点撞上透明屏障的陈浩——阴阳视野里，十三道符咒组成的青铜锁链正在众人头顶交错盘旋，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颗腐烂的猫头。
张天师用桃木杖戳了戳虚空，杖尖立刻结出霜花："；四阴镇魂阵，居然用活人当阵眼。"；
"；不是活人。"；萧羽抹掉冻结的泪痕，右眼瞳孔泛出淡金色，"；是三十七个生魂。"；他指尖沿着符咒链条游走，在第七根锁链与第三颗猫头的交汇处停住。
腐猫紧闭的右眼突然睁开，浑浊的玻璃体上映出教学楼三楼的某个窗口。
李瑶突然按住左臂发黑的经脉，剑穗上的五帝钱叮当作响："；阵眼在槐树年轮里。"；
十步外的老槐树应声炸开树皮，露出嵌在年轮中的青铜匣子。
萧羽刚靠近就踉跄着扶住树干——阴阳眼穿透青铜看到的不是符咒，而是三十七张重叠的学生面孔，他们大张的嘴里不断涌出黑水。
"；退后！"；张天师甩出三道黄符，却在触及青铜匣的瞬间自燃。
灰烬飘落时组成个血红的"；祭"；字，王胖子怀里的青铜碎片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萧羽扯下校服第二颗纽扣按在匣盖上。
这是他今早用公鸡血泡过的护身符，接触青铜的刹那爆出火星。
三十七张面孔同时转向他，被黑水淹没的眼眶里浮出细小的锁链纹路。
"；寅时三刻，巽位生门。"；李瑶突然挥剑斩断试图缠住萧羽脚踝的黑雾，剑锋在青铜匣表面擦出蓝火。
她发黑的左手经脉已经蔓延到锁骨，握剑的姿势却比往常更稳。
萧羽咬破食指在匣面画遁甲符，血珠刚接触青铜就蒸发成红雾。
阴阳眼捕捉到阵法的灵力流向开始逆转，第七根符咒锁链突然绷直，拴着的腐猫头颅笔直砸向陈浩面门。
"；蹲下！"；王胖子抡起背包砸偏猫头，青铜碎片在他手心烫出焦糊味。
腐猫擦着陈浩耳朵飞过时，萧羽终于将最后一道血符拍进年轮缝隙。
槐树发出木材断裂的脆响，青铜匣弹开的瞬间，三十七道黑气尖啸着冲上云霄。
萧羽的右眼突然看到教学楼窗口的人形黑影举起右手——那分明是示意他们继续前进的手势。
"；阵眼破了！"；小蝶的铃铛突然安静下来，她腕间的红线却齐齐崩断。
张天师接住飘落的半截红线，发现断口处沾着青苔味的血渍。
阴风毫无预兆地转向。
原本笼罩校门的青雾裂开道缝隙，露出锈蚀的校牌上"；青藤中学"；四个字。
萧羽弯腰捡起从青铜匣掉落的校徽，金属背面黏着片带血渍的指甲盖。
"；等等！"；李瑶的剑尖突然抵住萧羽后背。
在他迈过校门石阶的刹那，剑身映出七道交叉的血痕——正是他们在枯木林走过的路线图。
这些血痕此刻正在石阶上蠕动，拼凑成个倒悬的八卦图案。
萧羽的校服口袋突然发烫。
早晨准备的五谷袋正在剧烈震动，混在其中的铜钱发出蜂鸣。
他捏着校徽的手指被割出新的伤口，血珠滴在倒悬八卦中央时，整座校园的地面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退到坤位！"；张天师的桃木杖插入地面三寸，杖身浮现的篆文刚好挡住从地底刺出的青铜尖刺。
萧羽却迎着尖刺踏前一步，染血的校徽精准按在八卦阴阳鱼交汇处。
右眼的刺痛达到顶点时，他看清地底埋着的不是尖刺，而是三十七根缠着头发的人骨。
每根骨头表面都用血画着锁链图案，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频率震颤。
"；给我三秒。"；萧羽扯开校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暗红的胎记——那是阴阳眼觉醒时留下的印记。
李瑶的剑风扫开第二波青铜尖刺时，他的手掌已经完全按在血八卦中心。
地底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萧羽的灵力顺着血脉灌入八卦阵眼，倒悬的阴阳鱼开始逆时针旋转。
那些蠕动的血痕突然凝固成朱砂色，校牌上的锈迹大片剥落。
当最后一道青铜锁链在阴阳视野里崩断时，他听见三楼窗口传来清晰的敲击声。
玻璃碎裂声从地底深处炸开，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变成半透明状。
萧羽在灵力透支的眩晕中瞥见无数书本在虚空中翻页，每张纸页都印着血手印——而那个黑影正站在翻动的书页尽头，抬手撕下了阵法的最后一层屏障。
地面震颤骤然停止时，萧羽踉跄着扶住李瑶的肩膀。
阴阳眼残留的金色光晕里，教学楼外墙剥落的瓷砖正渗出暗红色液体，在水泥裂缝中蜿蜒成符咒的形状。
"；坤位三步。"；张天师桃木杖尖挑起半张烧焦的黄符，残符飘到李瑶剑穗上时突然自燃，"；这栋楼吃过人。"；
陈浩缩在槐树残桩后发抖，沾着铜锈的指甲深深掐进树皮："；三年前失踪的三十七人...他们的书包还挂在走廊里..."；
萧羽校服口袋里的五谷袋仍在发烫。
他弯腰捡起块碎玻璃，镜面折射出的操场旗杆竟倒插在血泊里。
右眼刺痛突然加剧，视野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灰影——那些本该空荡的教室窗口，此刻挤满了模糊的人形轮廓。
"；两点钟方向。"；李瑶突然用剑鞘敲击地面。
积水坑里的倒影闪过半张溃烂的脸，她左臂的黑线已经爬到了耳后，"；阵中阵。"；
王胖子哆嗦着掏出糯米撒向空中，米粒却在离地三尺处凝成悬空的八卦图。
当第七粒糯米嵌进"；坎"；位时，二楼破碎的窗户里传来铅笔敲击桌面的哒哒声。
萧羽将染血的校徽按在眉心。
阴阳视野穿透斑驳的墙体，看到三十七套沾满苔藓的课桌椅整齐排列在礼堂中央，每张课桌抽屉里都蜷缩着团人形黑影。
"；退到香樟树后！"；张天师突然甩出五枚铜钱。
钱币钉入地面的瞬间，众人方才站立的位置裂开五道血缝。
腐烂的银杏叶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叶片背面用血写着他们的生辰八字。
李瑶的剑锋突然转向西北角。
剑身映出走廊拐角处晃动的白大褂衣角，那分明是校医的制服，可袖口露出的却是长满尸斑的青色手腕。
"；三点钟方向有活物。"；萧羽按住疯狂跳动的五谷袋。
灵力透支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但阴阳眼清晰捕捉到医务室门缝溢出的黑雾——那是生魂被撕裂时才会产生的怨气。
陈浩突然发出呜咽。
他手腕上的铜钱手链正在急速氧化，第三枚钱币表面浮现出教导主任的脸。
这张本该严肃的面孔此刻扭曲成诡异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捂住耳朵！"；张天师的暴喝晚了一秒。
尖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炸开，礼堂方向传来椅子拖拽的刺耳声响。
萧羽的校服纽扣接连爆开，第二颗纽扣落地时，众人头顶的云层裂开道缝隙——月光竟呈现出腐肉般的青灰色。
李瑶突然抓住萧羽的手腕。
她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剑穗上的五帝钱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指向四个方位："；有人在修改空间坐标。"；
萧羽反手扣住她发黑的脉搏。
阴阳眼透过皮肤看到血管里游动的锁链状黑气，这些黑气正沿着经脉向心脏位置攀爬。
他扯下染血的校徽按在她掌心，金属接触皮肤的瞬间腾起白烟。
"；西南角的排水沟。"；张天师桃木杖上的篆文亮如烙铁，"；阵眼在流动。"；
王胖子怀里的青铜碎片突然悬浮而起，拼合成半面残破的梳妆镜。
镜中倒映出的教学楼布满弹孔，飘荡的窗帘碎片上溅满早已干涸的血迹。
笑声再次响起时，萧羽看清声波在空气中激起的涟漪。
那些波纹撞上礼堂外墙的瞬间，整栋楼的玻璃同时炸成粉末。
李瑶突然挥剑刺向他的耳侧，剑尖挑落几缕被割断的黑发——有什么东西刚刚擦着他的太阳穴飞过。
地面开始浮现血色掌印。
每个掌印中心都嵌着枚生锈的图钉，陈浩突然惨叫起来，他帆布鞋的橡胶底正在融化，露出脚底与掌印完全吻合的伤口。
"；上二楼！"；萧羽拽着李瑶冲向消防梯。
锈蚀的金属台阶在他踏上的瞬间恢复如新，扶手上的防滑漆散发出新鲜树脂的味道。
当最后一级台阶在他脚下变回腐朽状态时，整栋楼的电路突然恢复供电。
走廊顶灯接连炸裂。
在明灭不定的火花中，三十七个挂着校牌的书包整齐排列在积水的走廊里，每个拉链扣都拴着截断裂的小指骨。
李瑶的剑突然脱手插入墙缝。
剑柄震颤的频率与楼下拖拽椅子的声响完全同步，她发黑的左手终于握不住剑柄："；声音在改写现实规则..."；
萧羽的阴阳眼捕捉到空间褶皱。
在某个闪烁的瞬间，他看见穿着八十年代校服的身影从教室后门闪过，那人手里攥着的正是李瑶丢失的剑穗。
笑声第三次炸响时，整条走廊的墙壁开始渗出血珠。
血珠坠落的轨迹在空中组成倒计时数字，当数字归零的瞬间，所有教室的门锁同时弹开。
萧羽和李瑶后背相抵站在走廊中央。
他们呼出的白雾在月光里凝结成冰晶，冰晶坠地时映出无数双正在靠近的赤脚——那些脚印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却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位置突然静止。
档案室的门吱呀一声自动开启。
泛黄的试卷如雪片般涌出，每张卷面都用红笔重复书写着"；祭"；字。
萧羽的校服衣角无风自动，锁骨处的胎记突然滚烫——阴阳眼强制开启了第二次透视。
在短暂的全知视角里，他看见三十七道锁链从地底贯穿整栋教学楼。
而所有锁链汇聚的终点，赫然是李瑶正在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