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院到后巷需要绕个大圈,阿婆走在前面缓缓的说道“你来自溧阳?”
“溧阳枫溪镇”少载酒回道
无巧不成书,小青刚从那里回来,阿婆笑了笑“幸亏有点了解,不然真不知道在哪里,杨柳渡那边的对吧?”
“对的,离那不远的。”少载酒没想到这种偏远小镇阿婆都知道,真叹服这些人的消息渠道。
“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从溧阳旧城来的呢?你是鸩九槐的弟子?”阿婆问道
“是学生!他是我的先生!”少载酒强调道,阿婆连连点头“好好好,知道了,不都一个样。你家先生和我打过招呼了,按理说你应该早就到了,怎么磨磨唧唧到现在?”
“一些私事耽误了行程,让阿婆久等了,不好意思。”少载酒根本不知道师傅已经和阿婆打了招呼,这让人家久等多不好,先道歉总是没有错的。
“从你师父那边听到过我的事?还是说本来就知道我?”阿婆问道。
“先生并没有提起,只是给了我两个地名,其中一个就有馄饨铺子,至于阿婆我是从孙楼主那边听说的,还有一个好朋友吃饭的时候也提起过一次,我就记下来了,方才只是试探性问一问。”少载酒回道。
“孙楼主?你是说孙玲珑那个臭小子?是在我这里吃过一次,不是很喜欢他,但是我刚开业就冒不小的风险到场,这一点我还是挺欣赏。还有你说的那个朋友,应该是辽岚已经找的有一阵子的魏林吧。你们这些修士都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老身我不能走的太近,免得沾染太多恩怨。”阿婆摇头说道。
想隐藏魏林的小心思也被拆穿了,少载酒尽量还是闭嘴,多说多错,同时心里疑问,这个阿婆难道不是修士?难怪自己刚才察觉不出她是什么境界。阿婆让少载酒坐在外面唯一的一张桌子旁,也就是郡主刚刚坐的那个桌子,自己进屋开始下馄饨,少载酒安安静静的坐在外面等候,里面传来阿婆的声音“除了街坊邻居,能吃到我下的馄饨的人没多少,回头客更是少之又少,小东西,你觉得你是因为什么能坐在桌子上的?”
少载酒想了想,谨慎的说道“我的老师鸩九槐?”他不敢说其他的,消息是老师给的,阿婆也提起过老师,那就是老师的面子,阿婆没有回应,少载酒听的得出还在忙活,没一会,阿婆端出一碗馄饨,少载酒赶紧上前接下,示意后自己品尝起来,阿婆坐在他的对面,递上带来的一碗平日里极少用的调料,说道“斗家的鸩九槐是一个原因,你那光头师傅也能算一个原因,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个人?”
“还请阿婆明示?”少载酒有点摸不清头脑,武神峰?自己又不是锦遁一。
“不说了,说了你也不信,你们这些小辈眼界还是太低,见过一池春水就说自己看过汪洋大海的波澜壮阔。剑修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也是剑修?”阿婆问道,少年一向如此。
“现在还是个武夫,我天赋差,这辈子可能和剑修无缘了,可能是个刀修。”
阿婆嗯了一声,念念叨叨“剑修其实也就那样,这些人本就是一把无鞘的剑,杀伐第一,可天下总会有东西对他进行压胜,刀修好,现在你开看不出来什么, 可能你到了上三境还是看不出来什么,但是生而无鞘,总归是舒服一些。你来西蜀可有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先把先生让我拜访的地方去了,然后再做打算。”原本打算把为什么通过西蜀这件事情前前后后和盘托出的,想想算了,总得留点秘密。
阿婆不去细问,他讨厌孙胜利这种后辈的原因就是不喜欢这些所谓谋士的花花肠子,所以他不去问鸩九槐到底让少载酒在西蜀去了哪几个地方,能想得到的都在身后的院子里呢,只要想查,单凭少载酒不费吹灰之力。
“赶紧吃,吃完我这里可就打烊了,我的馄饨铺子可以是早点也可以是夜宵,但是绝不可能是下午茶,既然你也有事,吃完这碗馄饨你就赶紧去忙你的吧。”
最后一个馄饨,少载酒细嚼慢咽,下肚以后觉得还是不过瘾,大口喝了两口汤水,放下碗筷,问道“阿婆可知道言府在哪里?”
“怎么可能不知道,西蜀才多大的地方,可能他们不晓得我这个铺子,但言府一定会知道的。”
“在城东?”少载酒问道
“既然知道何必再问老身呢?”
“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一个姑娘,就随口问了下,她急急忙忙的,只是说了在城东那边,并没有说具体的,所以我才再向阿婆打听打听。”少载酒解释道。
阿婆指着一个方向,简单的说了位置,“你到了随便找人问一问就知道了。”少载酒起身拜谢准备离开,“小家伙,你说的那个姑娘今天是不是一袭红衣?”
少载酒点了点头,阿婆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阿婆熟练地收拾碗筷,看着孤零零的一张桌子在外面,这种搬桌子的体力活平日里都是秦浊干的,现在就扔在门口吧,明天省的再搬出来,街坊邻居的也不会偷,站在屋内的阿婆慢慢的盖上门板,准备打烊,还剩最后两个门板,门前出现了一个让她高兴不起来的人“大妹子,这么晚才关门,莫非是知道老哥哥我要来,赶紧的来一碗馄饨,不对,是两碗!”说完扇子往后一缩让开,桌子边蹲着另外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头。
贾信转身落座,哈哈大笑“我说老蛇,还得是你,不然今天别说馄饨了,我只能吃上烧火棍了。”后面传来阿婆的声音“你也配?你们聊着,今天事儿多,馄饨得现包。”
贾信小声嘀咕“平日里的招牌就是现包馄饨,看来都是存货,人心不古啊。”鸩九槐给了眼神赶紧制止“你个老小子不想活就直说,不要连带上我。”
贾信嘿嘿的笑了起来,他看向内院“你说说看他们在屋里聊什么呢?”鸩九槐哼了一声,“都是你们西蜀的事,我这个外人有什么好猜的,说多了还被你惦记着。”
“你说话还是那么让人恶心,什么叫我们西蜀的事情,你看看那里面坐着的有几个是西蜀的人,说到底和那些前朝旧臣一个样,也是有点良心的旧人。你这话要是被他们听到了,也会向你呲牙的。”
鸩九槐摇了摇头丝毫不在意,“我们之前谈的事情现在就不算数了,这小子在武神峰耽误的时间有点久,就不需要你来帮我磨练磨练了。”
“嗯,正好前几天刚见过面,人嘛,平平无奇,天赋也是一般般,我感觉他法修比武夫高出一截,你为什么不让他去做个法修?”贾信就是之前的砍柴老头子。
“说什么屁话,我只是他的老师,又不是他的师傅,你跟我说干什么?不说这些,平平无奇就好,我们来不就是因为平平无奇才能活到现在吗?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贾信倒上一碗水,像是品酒一样喝了一口“这一点我记得是我和你说过的,你这只不过是拿我的话堵我的嘴,但是,我们如果不是那次冒险是不可能全身而退地。”
“陈年旧事了,不说也罢,你猜我这次去回来看到了谁?”鸩九槐哪有空和贾信唠嗑,直奔主题。
“蛮夷那边能有谁啊,除了七斤那小子,你还能遇到谁,腿长在你身上,我怎么知道?净说屁话”贾信噎了鸩九槐一句,真把我当神仙了。
“我看到了已经消失很久的那个人”说着手指点了点天空,然后快速收回。
贾信看似云淡风轻,问道“是老先生还是小先生?”声音很轻,但是心里震惊不已,鸩九槐在桌面笔画一个小字,“和那位聊了聊,说了一些东西,有一个消息,对我们来说无关痛痒。”
话到此处鸩九槐就不再言语,贾信摸着下巴在考虑,还是没忍得住诱惑“说说看。”明白人,能和那位先生聊上几句的怎么可能简简单单的吐露出来,是笔交易。
“小先生已经不在云锦城了,小先生说他见到了那把剑鞘了,剑鞘就在溧阳。”一句话三个消息,贾信笑着说道“你这消息确实对我们这种人没有关系,不过价值不菲,老头子我这回多半是要赖账了。”这漫长的世间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小先生和老先生就是其中之一,贾信年轻的时候游离于各方势力,致力于自保留后路,在蛛丝马迹之间发现还有一种种族,神谕!这种古老的种族虚无缥缈,花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才有了一次擦肩而过的机会,给他了两个忠告,才让他活到现在。
他曾和鸩九槐透露过一次这件事情,鸩九槐的从斗家上任家主那里也听到些许密辛,二人敏锐的发现不能再深究下去,这种人惹不起,那时候的他们只知道有两个人,一个年长,一个年轻,故称作为老先生和小先生,他们也知道哪怕是那个小先生实际年龄比自己大的太多。
没有继续谈及小先生的事情,鸩九槐的声音恢复正常,“与我们无关,但是和我们周边的人很有关系,那可是可收纳剑气的剑鞘,也是敛剑者,是克制天下剑修的存在,当年的那场乱战他曾短暂的冒出来,也是在溧阳,然后就消失了,见过他的剑修只要交手不仅修为大减,道心也不稳,这些年剑修风头太盛,这次他出山不是什么好事。”
“关我何事,论剑修,溧阳还有辽岚人才济济,我们西蜀这种苦寒之地哪里能有高贵的剑修,要我看巴不得这位敛剑者天天就出来转悠,你慌什么?你那斗家是有几个用剑的,可根本不入流,你那少爷也不是剑修,你这学生我看了下是个刀修。你说当年为什么这个天下剑修克星突然消失?”贾信说道。
“你问我我问谁,出现时间太短,没有太多的记录,敛剑者无非是吸食剑气,最后是在溧阳旧城消失的,那个时候的溧阳旧城多半是奔着魏家去的。魏家啊,说不定是为了青萍剑,谁知道呢。少载酒为什么没有修剑?”鸩九槐已获得问道,关于修行鸩九槐没有过问,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学生闲聊给建议还是可以的,少载酒询问最多的就是剑修的一些事情,为什么突然练刀了。
“这件事情你要真的有心你就去问问武神峰的人,你说这小子两个月左右就会到西蜀,可是他磨磨唧唧到现在,武神峰这段时间有点戒严的感觉,消息比较难出来,人也难出来,你那学生既然能出来说明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好。”贾信摇晃着碗中的水,他还在等鸩九槐开价,消息难弄,不是不能弄,只是说你要不要听。
“算了,你就不要弯弯绕了,不劳你大驾了,有空我自己去问他,这次关于我刚才说的事情,不是一个交易,你大可放心。”贾信满脸笑意,催促着阿婆赶紧的,别让自己这多年的好友在外面饿着肚子,惹来里面阿婆的阵阵骂声,贾信不在意,说道“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没有眼力劲。”
“确实好久不见,现在小丫头也和我徒弟差不多年纪了吧,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们像他们这个。。”鸩九槐感慨起来,贾信直接打断,都是老江湖了,感慨?不可能!你小子葫芦里的药要倒出来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像他们的这个年纪就已经在。。。”
“上一句!”
“我想想,我说的是时间过得真快啊。”
“在往上!”
“好久不见!”鸩九槐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你这个菜花蛇,算盘珠子都打到我脸上了?什么叫你学生和丫头年纪一样,感情你这个消息是聘礼?我承认你那句话的三个消息中,敛剑者在溧阳这个一般般,可云锦城的那个很重要,那也不能算盘打到丫头身上,那个徒弟什么玩意,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明白了鸩九槐的目的竟然是撮合这两个人,贾信不乐意了,就算这样还是不敢直呼小先生。
“行了行了,要不是看在小丫头面子上,今天铁定要让你吃一顿打,你就不要多说了,这件事你说不行,我说不行,他们自己的缘分,还有一件事,你少装糊涂,那两件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见面了,说了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牵扯到那一位,都不是一件小事。”鸩九槐也不留面子,直接拆穿贾信。
贾信一脸不情愿,他哼哼着“什么叫缘分,你老小子想撮合,怎么敢都能遇到,你那小子我不喜欢,不过人还行,加上你,我不放心。等回我就把丫头闭关了,实在不行就让她去无主之地,反正不能让他们见面。”
“啪”一碗馄饨拍在贾信面前,随后传来阿婆的声音,“晚了,今天个叫少载酒的小子告诉我他问路的时候,遇到一个红衣姑娘,我想应该就是丫头。”
听的出阿婆很开心,看着贾信吃瘪就很让人开心,这老家伙出了名的城府深,只有牵扯到丫头才会这样动肝火,“你敢摔一个试试!这么多年还没人敢在我这里放肆,你可以做第一个!”
贾信瞪着鸩九槐,鸩九槐哈哈大笑,接过阿婆递过来的馄饨,先喝一口汤水,熟悉的味道回来了,他笑着说道“我的学生怎么就配不上你家丫头了,别说是小郡主了,就算是前朝公主又如何?”
贾信笑着说道“老蛇,哪里来的前朝公主?你说是不是,妹子?”
阿婆轻轻的点头,略带疑惑的看着鸩九槐,有些东西不能提,这老蛇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说说,你们不要多想,没人听得到的。不说这些有的没的,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要和你提一嘴的,大魏和溧阳开始私底下联络了。”
谈起国家大事,贾信一改刚才的玩闹模样,不屑道“他们两个又私底下联络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哦,不是很新鲜?在云锦城看到陈公台算不算新鲜?我还有消息,你让我关照的那个小崽子,也在往云锦城赶过来。”我鸩九槐是那种空闲的人嘛?新不新鲜的我还不知道?
“我就说陈公台这段时间去哪里了,突然被冯皇后一纸调令不知道藏哪里去了,顺带着大魏的半个军魂韩清野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突然出现在云锦,那韩清野有没有跟着一起去?”贾信在调令下来的时候有动过心细打探什么原因,真的能拉拢过来,这种好事想都不敢想。
“你说说看,老蛇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你既然知道消息,没有不去打探的理。”贾信催促道。
鸩九槐沉默一会,说出他想了很久的想法“换防!相互的一个态度。”
贾信不再言语,这个做法对于两国都很危险,但是也是最能拿的出手的诚意,贾信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们也觉得是风雨欲来,没几天好日子的了,看来找个时间这我还得和后面这帮人絮叨絮叨,老蛇你要不要来?相信他们很想听听你这老狐狸的想法,哪怕是花一些代价也是可以的,比如给你的那个学生开开道。”
“你就不要拉上我了,你和馄饨铺子的事情我还能上点心,但是西蜀的事情,我暂时是一点点掺和的心思都没有。载酒这小子不用我操心了,原本以为他不会上心修炼,现在看来我可以休息几天了,这几天你多请我吃吃馄饨。”
“这件事还得看看大妹子给不给面子,我们这些人,除开小丫头一年也就能吃到几次馄饨,平日里可都是关门谢客的,但是你来了我觉得我可以沾光多蹭几顿。”贾信笑着说道。
阿婆装作没听到,问道“吃饱没?不够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