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则勒马伫立,正观望军情,忽闻锐利之声,刺穿虚空而来,他抬头一望,只见一点寒光乍现,转瞬间,扑面而至。
他陡然一惊,慌忙伏低身形。
险之又险,差之毫厘,避过这致命一击。
正侥幸时,却不防又一箭突至,将他头盔射落,登时发髻散乱。
“高楷竟有如此箭术?”
他正惊魂未定,却见一箭再来,急忙滚鞍下马,翻作一团。
“砰!”利箭射中帅旗,陡然断裂。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高楷收起弓矢,颇为遗憾:“我这箭术,还需磨砺,竟然三箭落空。”
他抬头远眺,见李正则滚落马下,不见踪影,登时计上心来。
“速速传扬李正则已死,不得有误!”
“是!”令旗摇动,数百嗓门洪亮者,大声呼喊,声震九霄。
西凉兵卒听闻,环目四望,果然不见李正则身影,又见帅旗折断,霎时间,个个震恐,再无一丝一毫抵抗之心,尽皆四散溃逃。
所谓兵败如山倒,不外如是。
李正则闻言,顾不得灰头土脸,披头散发,正要起身怒喝,忽见大军逃散,乱作一团,便是一众都尉,亦抱头鼠窜。
不由哀叹一声:“大势已去。”
正踌躇间,却见夏侯敬德、高楷一齐率兵杀来,慌忙翻身上马,聚拢三千残兵,鸣金撤退。
“杀李正则!”
蓦然,斜刺里杀出五千轻骑,为首一将,风度翩翩,正是唐检。
他于侧翼观望形势,见李正则逃跑,连忙率军追击。
“速退!”李正则倏然一惊,慌忙策马扬鞭,直奔姑臧而去。
唐检率军一番厮杀,斩首两千之数,仅剩下千余人,追随李正则逃往京师。
正欲再行追杀,忽闻铜锣震响,正是收兵之令。
虽不甘心,却只能率兵回返,来至中军,不解道:“主上,李正则唯有千余骑,何不趁机追杀?”
夏侯敬德亦然疑惑:“若能斩杀李正则,必能断张雍一臂。”
高楷笑了笑:“穷寇莫追,况且,他命不该绝。”
在他眼中,这李正则头顶青气成云,红光闪耀,虽有煞气侵蚀,却无血光之灾。
可见,并未到殒命之时。
“是……”夏侯敬德、唐检只好偃旗息鼓。
高楷环顾四下,沉声道:“此战我军亦伤亡甚多,且先清理战场,务必登记造册。战死者,好生安葬,名入英烈祠。”
“受伤者,全力救治,一应抚恤、封赏皆翻倍。”
“主上仁德!”众人齐声赞道。
高楷远眺天色,见夜幕降临,当即率兵回返。
又下令大开粮仓,生火造饭,让一众兵卒敞开肚皮吃喝,尽皆饱腹。
过不多时,便见杨烨匆匆来报:“主上,此战我军战死四千余人,伤者三千。”
“获西凉降卒一万之数,并粮草、辎重、兵械、甲胄。”
高楷微微颔首,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人马革裹尸。
“一应抚恤、封赏,详加记录,待回返金城,我必过问,不得怠慢。”
“至于降卒,暂且看管起来,勿要苛待。”
“是!”杨烨肃然应下。
夏侯敬德开口道:“主上,李正则大军溃败,何不趁此良机,突袭姑臧?”
唐检亦有此意:“姑臧虽然城坚池深,却也并非铜墙铁壁。”
“主上,我等正可攻其不备,一举拿下姑臧,斩杀张雍,覆灭西凉。”
诸将见此,皆踊跃建言,欲为先锋,率领兵马攻克姑臧。
毕竟,这可是灭国之功,足以封侯。
“不可。”杨烨骤然开口,“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等对姑臧情形一无所知,怎可轻敌大意,贸然突袭?”
“主上,依微臣愚见,可先派遣细作,潜入城中,探查城中军情,再作定夺。”
高楷颔首一笑:“此为正理。”
“唐检,你可委派奉宸司人马,前去一探究竟。”
“是!”唐检领命而去。
夏侯敬德蹙眉道:“倘若不趁机围困姑臧,张雍必然召集援兵前来,我等岂非功亏一篑?”
高楷正要开口,忽见一员探马飞奔来报:“大将军,李都尉率领一万大军,已然来至城外,听候军令。”
“哦?”高楷大喜道,“让他进来。”
“是。”
过不多时,便见李安远大步而来,下拜道:“主上,末将来迟,请主上降罪。”
高楷不以为意:“你来得正好,何罪之有。”
“敬德方才所言,不无道理。”
“嘉麟、番禾、神乌,皆在我等掌控之中,姑臧已是一座孤城。”
“然而,西凉仍有甘、肃、瓜、沙等州县,可调集援兵,不可不防。”
“传令,让韩须虎谨守番禾,阻断诸州援兵,若不能抵御,即刻来报。”
“是。”杨烨拱手。
高楷继续说道:“我军厮杀已久,疲惫至极,暂且休整一日,养精蓄锐。”
诸将自无异议。
待众人告退,高楷登上城头,远望姑臧方向,只见一根天柱直入九霄,五色光华旋转,摄人心魄。
又有一道道黑煞之气缠绕而来,不断侵蚀,如附骨之疽。
“这大凉天命,果然惊人,即便凉州只剩下一座孤城,仍然声势不减,可见底蕴深厚。”
“倘若强行攻打姑臧,必然损兵折将,徒劳无功。”
“还需智取!”
他沉思片刻,忽又望向北方,只见一道道玄气冲霄,云海翻涌,其中一条蛟龙遨游,若隐若现,蔚为壮观,忍不住咋舌。
“突厥果然兵强马壮,远胜于西凉,便是吐谷浑,也非敌手。”
“若非突厥盘踞草原,窥视关中、河东、河北诸道,无暇分心他顾,这西凉边陲之地,早已被铁蹄踏破。”
“只是,突厥势大,与日俱增,终究是一大劲敌,日后必有大战。”
高楷暗叹一声,转而看向西南,只见一青一赤两道光华争锋,青气正盛,却有衰颓之感。赤气稍弱,正如旭日东升,蕴藏无限生机。
“吐谷浑内乱将起,倒是一件幸事,陇右邻近诸州,可免受兵燹。”
“只是,这把火烧得不够旺,我须得送一阵东风,添一些柴火,让他们兄弟二人斗得越激烈越好。”
他玩味一笑,召来奉宸司,耳语一番,便见其人听令而去。
“世事如棋局,天地为棋盘,众生作棋子,谁将是弈棋人?”
高楷仰观天象,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