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序之被裴宛白的虎狼之词吓了一跳,面上虽仍保持着一贯的淡定从容,可耳尖却悄然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他轻咳一声,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我住客栈。”
裴宛白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脸上瞬间涌起一阵滚烫。
“瞧我,说话没过脑子。”
裴宛白尴尬地补了一句,“我是想着,若能与王爷同路去客栈,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陆序之微微点头,声音温和了几分:“如此也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这就动身。”
说罢,率先迈出了破庙的门槛。
裴宛白赶忙跟上,阿九押着黑衣人紧随其后。
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洒在坎坷的道路上。
一路上,裴宛白的心思仍有些纷乱,偷偷抬眼打量陆序之,只见他神色平静,步伐沉稳,可方才那耳尖的绯红却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到了客栈,陆序之跟掌柜要了几间相邻的客房。
裴宛白走进房间,关上门,倚靠着门板长舒一口气。
回想起今晚的种种,尤其是自己那冒失的言语,不禁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然而,想到陆序之听闻自己遭遇危险便匆忙赶来,心中又涌起一阵暖意。
简单洗漱后,裴宛白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几声鸡鸣,天色渐渐破晓。
裴宛白从床上起身,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略微清醒了些。
她匆忙将自己装扮一番,随即匆匆赶到陆序之的房门前,未及多想,抬手便轻轻叩响了门扉。
陆序之应了声“进来”,声音里还带着晨起未褪的淡淡沙哑。
裴宛白推开门,像只雀跃的小鹿般蹦到他面前,转了个圈,裙摆飞扬间。
“王爷,你快瞧瞧,我这模样,是不是像极了昨晚被刺客追杀,慌不择路的狼狈之人?”
陆序之原本在翻看公文,闻言抬眼便愣住。
晨光里她脸上的泥污斑驳,几缕发丝黏在额角,哪里还有半分昨夜破庙中冷艳逼人的模样。
他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宣纸,声音却比往常更沉:“你还真是……”
裴宛白没察觉他语气中的异样,得意地凑近他,扬起手臂展示那些逼真的伤痕:“这泥是我特意拌了草木灰涂的,衣服是用匕首划的,连这划痕——”
她忽然顿住,因为陆序之正盯着她的手臂,眸色深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过来。”他忽然放下公文,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指节叩了叩桌沿。
裴宛白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却见他拧开瓶塞,用手指蘸了些透明药膏,轻轻点在她手臂的划痕上。
凉意渗进皮肤的瞬间,她才惊觉,“你、你怎么知道我真的受伤了?”
陆序之没答话,手指在伤口上的动作却更轻了。
晨光勾勒出他低垂的眉眼,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在军中待了这么多年,你当我看不出真伤与假伤的区别?”
他忽然抬眸,目光灼灼地锁住她,“下次再这样胡来……”
尾音消散在窗外掠过的晨风里,却让裴宛白的心没来由地怦怦直跳。
她慌忙后退半步,撞上桌角发出声响:“我这不是...这不是为了演得逼真些嘛。”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上的药膏,忽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药香,“这是什么?
“雪花愈伤膏。”陆序之将药瓶推到她面前,语气恢复了几分清冷,“记得每日换药。”
裴宛白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丝丝凉意,以及陆序之指尖的轻柔触碰,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涌上心头。
“……”
雪花愈伤膏,涂上便可令肌肤恢复如初,一瓶价值千金。
她微微别过头去,不敢直视陆序之那满含关切的目光,小声嘟囔道:“小题大做。”
陆序之上完药,轻轻放下裴宛白的手臂,却仍未松开她的手。
他抬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一块稍显突兀的泥渍,声音严肃,“往后莫要再让自己这般狼狈。若真要乔装,也该用些不伤自身的法子。”
瞧着一副她不答应便不罢休的模样,裴宛白乖巧应下。
裴宛白看着陆序之,思绪不由自主飘回京城,想起了小遇儿,仔细瞧瞧这父子俩眉眼之间还挺像。
她的眼神中瞬间染上一抹担忧,喃喃说道:“王爷,我想小遇儿了,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会不会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陆序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说道:“放心,我已安排妥当,京中自有信得过的人照料小遇儿,那孩子机灵,不会有事的。等这边的事一了,即刻返程,便能见到他。”
裴宛白微微点头,可眼中的忧虑仍未完全消散,“话虽如此,可小遇儿毕竟年纪小,我实在放心不下。也不知他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想我……”
说着,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陆序之抬起手,轻轻拭去裴宛白眼角即将滑落的泪花,柔声道:“裴大小姐怎么突然哭成小花猫了?”
裴宛白透过铜镜看到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捂脸,原本抹了一脸泥,哭过后惨不忍睹。
“看什么看?”
裴宛白破涕为笑,抬眸与陆序之四目相对,从他的眼神中,她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情愫。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气氛在晨光中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陆序之收回目光,神色瞬间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进来。”
柳蓝进来提醒两人该出发了,裴宛白像是被惊起的小鹿,不好意思地匆匆跑了出去。
陆序之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旋即出声叫住她:“阿宛。”
裴宛白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
陆序之走上前,神色认真地说道:“我与你一同回县衙。”
裴宛白微微皱眉,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好吧,县衙里人多嘴杂,我们二人一同出现,该如何解释?”
陆序之目光沉稳,从容不迫地给出合理解释:“无妨,我从前也在侯府露过面,这次就以暗卫的身份出现。”
“我一直暗中保护你,此次你遇刺,便是我及时出手救了你。如此说法,既合情合理,又不会引人过多猜疑。”
裴宛白微微颔首,思索一番后觉得确实可行,“好主意。”
柳蓝在一旁沉默不语,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主子和定远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