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雍州的陆序之收到了裴宛白要跟沈奕泽一起来徐州的消息,彼时他正站在营帐外,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神色凝重。
手中那封密信被他不自觉地攥紧,信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似在低诉着他此刻内心的波澜。
“修建堤坝……”陆序之喃喃自语,眉头紧蹙,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
“来人!”陆序之下令,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多时,一名精悍的将士疾步而来,单膝跪地,“将军有何吩咐?”
“即刻点齐五十轻骑,随我星夜兼程赶往徐州方向。”
“将军,雍州军务繁忙,您若此时离去……”那将士面露难色。
“无妨,我已有所安排。徐州之事刻不容缓。”陆序之打断他的话。
徐州和雍州之间就隔了一个极小的台州,若是泠江决堤,大批徐州难民将会自台州涌入雍州。
而雍州又接壤边境,若是涌入如此多的难民,怕是会生事端。
是夜,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
陆序之率领着五十轻骑,如黑色的洪流般奔腾在夜色之中,马蹄声如雷,划破寂静的夜空。
而此时,行进在前往徐州途中的裴宛白,对陆序之的举动一无所知。
她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沿途不断变换的风景,心中默默盘算着应对之策。
徐州水患,看似天灾,实则人祸。
她必须赶在局势恶化之前,阻止沈奕泽,以防泠江决堤的悲剧上演。
实在不行,最坏的打算便是直接结果了沈奕泽,只是贸然对沈奕泽下手,不仅会打草惊蛇,还可能引发皇帝的猜忌,届时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阿九。”裴宛白轻声唤道。
阿九迅速撩开马车帘子,探进头来,“小姐,您吩咐。”
“你暗中留意沈奕泽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与外界的联络。若有任何异常,即刻告知我。”
裴宛白目光清冷,神色严肃。
“是,小姐。”阿九应下,又悄然退了出去。
另一边,陆序之率领着轻骑一路疾驰,马不停蹄。
他们只在必要时稍作休息,更换马匹,便又继续赶路。
陆序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徐州,确保裴宛白的安全。
数日后,陆序之等人已接近徐州地界。
他勒住缰绳,望着前方隐隐可见的城池,对身旁的将士说道:“放缓速度,进城后切莫声张,先寻个隐蔽之处落脚。”
众人点头,悄然进入徐州蒙县。
数日后,而裴宛白的车队也已抵达蒙县。
沈奕泽撩开马车帘子,对裴宛白说道:“夫人,徐州已至,进城后,本侯会安排好住处,夫人可安心休息。”
裴宛白微微点头。
随车队缓缓驶入蒙县,明明水患已经过去三月有余,城中景象令她心中一沉。
街边商贩寥寥无几,摊位稀稀拉拉地摆放着,货物也大多陈旧匮乏。
仅有的几个商贩,脸上满是无奈与疲惫,眼神中透着对生计的担忧。
随处可见的是用茅草和破布搭建的简易窝棚,里面挤着一家老小,他们望着过往的车队,眼神中既有好奇,又带着深深的戒备。
裴宛白看到一位老妇人,正坐在窝棚前,手中拿着针线,试图缝补一件破旧不堪的衣服。
她的双手布满老茧,因长期劳作而关节粗大变形,每一针每一线都缝得极为吃力。
裴宛白心中一阵酸楚,轻声对身旁的阿九说道:“去,拿些银子给那位老人家。”
阿九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将银子递到了老妇人手中。
老妇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涌出泪水,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却因激动而哽咽难言,只能不断地鞠躬作揖。
沈奕泽看到这一幕,眉头微皱,低声对裴宛白说道:“夫人,这徐州城如今水患严重,这般景象随处可见,你若个个都施以援手,怕是帮不过来。”
“还是先随本侯去住处安顿下来,莫要沾染了这些晦气。”
裴宛白心中恼怒,冷冷地瞥了沈奕泽一眼,“侯爷,百姓们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何来晦气之说?”
“侯爷身负皇命,前来主持修建,当慎言。”
说罢,不再理会沈奕泽,径直走向街边一位正在哄孩子的年轻母亲。
那年轻母亲怀中的孩子面黄肌瘦,哭声微弱。
裴宛白蹲下身子,轻声询问:“孩子这是怎么了?”
年轻母亲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哭诉道:“夫人,孩子已经几日没吃饱饭了,家里能吃的都吃完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裴宛白心中一阵揪痛,她站起身来,“去把我们车上带的干粮都拿下来,分给这些百姓。”
沈奕泽脸色阴沉,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马车。
阿九得到裴宛白的示意,赶忙去取干粮,开始分发给周围的百姓。
百姓们纷纷围拢过来,眼中满是感激,不断地说着感谢的话语。
这些人虽面色疲惫,却并未不管不顾上来抢东西,倒让裴宛白觉得诧异。
裴宛白跟着沈奕泽去了县衙,县令带人在外面毕恭毕敬地迎接。
那县令身形微胖,一身官服略显陈旧,却打理得极为整齐,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见到沈奕泽,赶忙上前躬身行礼:“侯爷一路劳顿,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沈奕泽微微点头,神色倨傲,目光从县令身上一扫而过,便径直朝县衙内走去。
裴宛白跟在后面,留意到县令在直起身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进入县衙大堂,众人分宾主落座。
裴宛白环顾四周,大堂内的布置简单朴素,桌椅虽有些陈旧,但擦拭得干干净净。
只是墙壁上的几处水渍,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水患的肆虐。
吕明嵩忙不迭地命人奉上茶水,而后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侯爷,徐州水患方才结束,如今城内百废待兴,若有怠慢还请见谅。”
沈奕泽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挑眉道:“本侯此次前来,便是奉了皇命,主持修建堤坝,以解徐州水患之苦。”
“吕大人,你在这徐州任职多年,对当地情况最为了解,且说说情况如何。”
吕明嵩眼珠子一转,“侯爷,下官实在是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