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行冷哼,“一本书,这么快就看完了?”
“我知你这孩子记忆力极佳,但看书不是你看完背下就算读过了,重要的是看完之后的感悟。不理解文章深意,只会死记硬背,就算你把所有书都背下来,于科考也无用,毕竟考试时候需要你破题答辩。”
见陆启霖眨巴着眼看着自己,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安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大哥,没跟你说过?”
那陆启文好歹也是个童生,教育弟弟这么不上心的?
陆启霖心道,不就是阅读理解嘛?
他当年语文阅读理解次次满分,这安氏启示录上的文章那么粗浅,就是给孩童看的,咋就还要心得感悟了?
既然安行提出质疑,那就给他来一段。
陆启霖笑了笑,“那小子说几个,大人听一听我说的对不对?”
安行捏着书,哼道,“你说。”
“第一章,说的是安氏先祖喜欢上了龙须酥这道点心,长辈却不允许他多吃,于是他偷偷藏了一盒,到了晚上趁人不注意,全都吃了下去。
半夜却腹痛难忍,在床上打滚,请了大夫调养了半月才好转。”
“这既说明了东西再好也不能过量,若放在读书上,那就是贪多嚼不烂。”
“第六章,说的是凡事莫要太过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十九章,说的是对不了的事情先不要下定论,因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安行:“......”
他觉得这孩子在点他,但他没有证据。
“可以了。”安行叫停。
陆启霖乖乖站着,等着他下一步指示。
安行有些尴尬。
这孩子还真的是理解了,甚至说的比他小时候强多了。
他起身将书本放在最近的架子上,朝陆启霖招招手,“不是想要借书吗,这次你自己来挑。”
陆启霖眼前一亮。
赶紧道谢,就在书架上找了起来。
只是一连找了三个书架,俱是没有他想要的。
安行在一旁见了,又忍不住吹胡子瞪眼,这小孩还挺挑啊,连个童生都不是呢,一本都没看上?
这些书若是放在县里的书院,别说是那些个童生秀才,就是举人们都要抢破天,也就这小孩不识货!
陆启霖又找了一个书架,仍旧没有。
他瞥了一眼安行的脸色,问道,“大人,您这儿有没有历届县试的考题题集啊?”
怕安行不理解,他又解释道,“就是每年县试出的各类题目,有没有近十年的总结?我大哥最近在家教了我一些,我想着若是您这儿有更多的,我拿回去瞧一瞧,也能了解近些年的出题方向,省的买错书,浪费钱财。”
主要是,他想做试卷!
安行皱了皱眉。
这小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书都没读几本,就想着县试考什么了?
不过还真别说,就凭他的聪慧,认真读书,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陆启霖的小嘴还在继续巴拉巴拉,“若是有评价特别高的答卷更好,咱们还能研究一下人家从哪方面入手,才能答得这么好。”
安行:“......没有。”
真的没有。
“这样啊。”陆启霖面露失望,“小子以为安大人这里会有什么典籍记载这些。”
他本以为这种东西普通人家拿不到,官宦人家应该都会有一些,也不绝对嘛。
看来,只能到时候找那些个屡考不中的学子打听打听了。
陆启霖的表情,让安行的胜负欲一下就起来了,“不就是县试科考题目吗,改明儿我问问族学里的老先生。”
若没有,他就去趟县学问问学正。
陆启霖最终找了本这个朝代的诗集。
借了新书,正欲告退,却听见安行道,“那日你家给安九的礼单是你写的吧?”
陆启霖点点头,“是。”
大哥手不方便,他可是誊抄了好几遍,才写好的。
安大人莫不是要挑刺?
果然,安行就道,“人机灵,字埋汰,今日老夫恰巧有空,你坐下写几个字给我瞧瞧。”
陆启霖环顾四周,没见别的椅子。
安行勾起嘴角,“怕什么,坐老夫的椅子。”
一把将陆启霖按在书桌前,塞了一只笔给他,“写自己的名字。”
甚至还给磨了墨。
陆启霖赶紧蘸墨提笔,迅速写完。
安行挑了挑眉,尚可。
笔迹虽稚嫩,倒也不是不能看。
当年,他给他儿子磨墨,人可是都不敢拿笔的,这孩子倒是胆子大。
又随口念了一首诗。
一开始的语速还正常,到后面却是越来越快。
陆启霖:“......”
这老头是不是故意的?
他一开始还能跟上,后面越写越潦草,最后直接将好不容易快遗忘的简体字再度掏了出来。
安大人这下满意了。
“你这孩子,写字得多练练,你看,一贪快你就乱写一通,这可不行。”
陆启霖赶紧点头,“大人说的是。”
见他乖巧应着,安行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本空白的书册给他。
“喏,这本册子给你,每日可将自己想写的东西写上去,只是得记住一点,这是一本册子,一旦写错一个字,涂涂改改,那就不好看了。”
“多谢安大人,小子一定时刻谨记。”
“嗯,去吧。书看完了可再来换。”
陆启霖深深一鞠躬,真心实意道,“多谢您!”
老头子虽然傲娇点,人是真的好,下回来再给他带点好吃的!
陆启霖回了东跨院看书。
等陆启武跟着安九学完武,三人在黄昏时归了家。
吃完晚饭,陆启霖回了自己的屋子。
陆启文照例陪着来念书。
等学完了今日的孟子,陆启霖就掏出了安行给他的册子。
“大哥,安大人给了我这册子,说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能练字。”
陆启文秒懂,约莫就是让小六别轻易再写错字。
“嗯,安大人有心了,那小六可得好好写,大哥先回去休息了。”
陆启文走后,陆启霖陷入沉思。
这册子纸张这么好,比书铺卖的强多了,随便写字太浪费了,得写点有意义的东西。
陆启霖思索再三,在封面写下五个字。
陆氏旧账录。
天佑十六年,六月二十九,吾兄被马踩踏,身受重伤。
天佑十六年,七月初二,村南陆大勇欲强买吾家田地。
天佑十六年,七月初六,福来锡铺崔大当街摔吾之腚。
天佑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