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的夜晚，空气中飘着一股发闷的湿热。
朗安和狄明潜伏的第九天，他们终于摸清了孔兵势力的基本脉络。
陵江大酒店三楼的标间成了他们的临时落脚点，桌上放满了照片和手写笔记，窗帘始终拉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烟味浓重，烟灰缸里堆满烟蒂，一摞外卖盒子靠墙码放。
两人轮流外出，从不同渠道搜集消息，拼凑出孔兵手下的组织架构。
肥强的名字被红笔圈出，旁边放着一张模糊的偷拍照片，一个胖子，脸型方正，眼睛小得几乎看不见，穿着黑色短袖，露出满是纹身的双臂。
照片下方写着几行字：孔兵老乡，脾气暴躁，近期状态不稳定。
肥强手下有几个小头目，小平头、火柴，阿贵。
他们分析了各种可能的行动方案。
肥强住在陵城老城区的一栋三层小楼，平日里有七八个人，正面突破风险太大。
朗安和狄明的眼睛不约而同地落在肥强的另一个习惯上，每次喝完酒后，必定要去“陈记粥店”解酒。
不管多晚，不管多醉，这个习惯雷打不动。
而且肥强在粥店时通常只带两三个心腹，其他手下会等在车里，安全措施明显松懈。
时机选择也很关键。
阿辉提供的情报显示，肥强有个固定的饭局，每周四晚上在红松酒楼与几个小弟聚餐，喝得最凶的就是这天。
这种规律性行为，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一张书写清晰的“邀请函”！
朗安确定了方案。
他们将在两天后的周四晚上行动，目标只有肥强一个人。
狄明则负责行动细节的制定。
接下来的两天里，朗安和狄明几乎没怎么交谈，各自沉浸在行动前的准备中。
朗安一遍遍检查枪械，保证每个零件都处于最佳状态。
狄明则研究行动路线和撤离方案，一条主路线，两条备用路线，确保万无一失。
这将是一次精确的复仇前菜，迅速，干净！
……
周四夜里十一点二十分，陈记粥店的招牌依旧亮着。
这家店开在一条商业街的尽头，狭窄的门面，蒙着油腻的玻璃，门口写着“营业到凌晨三点”。
肥强的黑色宝马停在店外的窄巷里，两名保镖靠在车旁吸烟。
店里客人不多，除了肥强一桌五个人外，只有两对显然喝多了的年轻情侣和一个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
肥强坐在角落的位置，背靠着墙，左手边是小平头，右手是满脸通红的火柴。
对面坐着另外两个小弟，都二十出头的样子，一个瘦高个，一个寸头圆脸。
桌上摆着五碗白粥，几盘小菜，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咸菜的味道。
肥强那张方正的脸涨得通红，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眯缝的眼睛里闪着醉意和阴狠。
他穿着件黑色polo衫，衣领敞开着，露出粗壮的脖子和一截金链子。
腰间鼓鼓的，黑星手枪就藏在那里。
“秃子算个球，还军师呢。”肥强咕哝着，舀了一勺粥送入嘴里，“你们知道他跟兵哥说我什么不？说我没脑子，只会蛮干。我他妈出来混的时候，狗日的还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
小平头连忙附和：“强哥，大家都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功臣。宜城那边不就是你打下来的吗？”
肥强重重地把勺子摔在桌上，粥水溅了出来。
“打下来有几把用，最后分功的时候，全他妈是秃子的主意，连万二死了都不报仇，什么东西！”
粥店老板站在收银台后面，时不时偷瞟这桌客人，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肥强来这吃宵夜已经快两年了，从不给钱，但也没人敢问。
店外的雨开始变大，打在招牌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那对情侣已经离开，只剩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依然低头喝着粥。
在街的另一头，一辆摩托车缓缓驶来，在粥店对面的巷口停下。
肥强又灌了口粥，继续抱怨：“兵哥现在变了，整天躲起来不敢露面，让咱们在前面顶着。那个杨鸣是什么东西，不就是运气好吗？我就不信……”
话音未落，店门被推开，两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走了进来。
一阵夹着雨水的冷风吹进闷热的店内。
他们穿着黑色冲锋衣，帽子拉得很低，几乎看不清面容。
店里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戴鸭舌帽的男人悄悄起身，向后门走去。
肥强眯起眼睛，醉酒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但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
朗安和狄明没有任何废话，他们直奔肥强的桌子。
肥强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妈卖批！”
手猛地伸进衣服里，掏出那把黑星手枪。
小平头和火柴也本能地站起来，但却卡在狭窄的位置动弹不得。
朗安抬手就是两枪，带着消音器的枪发出闷闷的“噗噗”声，玻璃窗应声而碎。
第一枪擦着肥强的耳朵过去，打在他身后的墙上。
肥强举起枪指向朗安，扣动扳机，却只听到“咔”的一声脆响，枪卡壳了！
瞬间的惊愕在肥强脸上凝固，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枪，又疯狂地扣动扳机，仍然毫无反应。
“你会用枪吗？”朗安冷冷地说，声音在口罩下闷闷的。
肥强的表情由惊变怒：“你他妈是谁？”
狄明的枪口指向小平头和火柴：“不想死就别动。”
肥强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杨鸣？是杨鸣派你们来的？”
回答他的是朗安的第二枪，直接打在他的胸口。
肥强踉跄了一下，但并没有倒下，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迅速扩散的血迹，表情竟然有些困惑。
朗安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又是两枪，一枪面门，一枪心脏。
肥强终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那把始终没能发挥作用的黑星手枪从他手中滑落，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几乎是同时，狄明对着火柴的膝盖也开了一枪，让他失去追击的能力。
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秒。
粥店老板早已趴在地上，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两名年轻小弟吓得面无人色，举起双手不敢动弹。
朗安迅速上前，伸手检查肥强的颈动脉，确认他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然后捡起地上的黑星手枪，在手里掂了掂。
“天天带着枪，连最基本的检查都不会？”朗安摇摇头，把枪扔回肥强身上，“这种人也配当枪手？”
狄明警惕地注视着门外，确保没有支援赶到：“该走了。”
两人转身快步走出粥店，雨已经下得很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对面巷口的摩托车发动了，朗安和狄明分别跨上早已准备好的两辆摩托，发动机轰鸣声淹没在雨声中。
粥店里，小平头跪在肥强身边，眼神空洞。
火柴捂着流血的膝盖，疼得冷汗直流。
窗外，肥强的两名手下才刚刚反应过来，冲进店内，看到的却是老大已经毫无生气的尸体。
摩托车的尾灯消失在雨幕中，朗安感觉雨水顺着脖子往下灌，冰冷刺骨。
但他的内心却出奇地平静。
这不是复仇，这是战争！
杨鸣曾经说过，黑道上的较量，归根结底是看谁更狠，谁更决绝。
两辆摩托车分道扬镳，消失在陵城错综复杂的街道中。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会冲刷掉地面上的污渍，但今晚发生的事情，将在陵城掀起滔天巨浪，彻底打破这座城市表面的平静。
而在南城的医院病房里，杨鸣依然沉睡着，对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