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坐镇辽阳城的熊廷弼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火冒三丈。
他心中暗叫不好,太了解贺世贤那冲动好战的性格了,万一脑子一热,贸然出城野战,极有可能中了建奴的诱敌深入诡计。
而对于洪承畴,熊廷弼还是颇为信任的。
毕竟自两人共事以来,洪承畴在军事上展现出的见解和谋略,都让熊廷弼十分认同,深知他行事稳重,不会轻易冒险。
熊廷弼如今毫无办法,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洪承畴身上,盼着他能镇住贺世贤。
不然依贺世贤那胆大包天、热衷战事的性子,保不准会闯出大祸。
与此同时,坐镇山海关的总兵陈策重病在身。
英国公张维贤和定国公徐希暂理军务。
陈策面容虚弱,对着二人说道:“二位国公,如今沈阳遭围,咱们务必守好山海关。
一旦沈阳局势危急,哪怕拼了命,也得率军去援,沈阳绝不能丢!”
张维贤神色庄重,点头应道:“陈总兵放心,这点本公心里明白。
一旦沈阳有变故,本公即刻亲率大军前去支援,即便马革裹尸,也是为国尽忠!”
一旁的徐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叫苦不迭。
原本他和张维贤来辽东,不过是想躲躲风头,哪料到竟撞上建奴攻打沈阳城。
如今这情形,总兵陈策重病,虽未卸任,实则已无力指挥大军。
搞不好就得他和张维贤领军救援。
徐希虽当了多年国公,也曾掌管过京营事务,可压根没上过战场,此刻心里慌得直打鼓。
与此同时,京城中的御书房内,朱由校、江宁以及六部的一众大臣们神情凝重。
自打收到努尔哈赤亲率大军攻打沈阳的消息,朱由校每日都要在御书房召集众人开一次会。
看着一份份如雪片般不断送来的军报和锦衣卫密报,每个人的心都紧紧揪起,提到了嗓子眼。
沈阳所处之地战略意义极其重大,一旦失守,明军在辽东的局势必将急转直下,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孙承宗一脸凝重地站出来,向朱由校奏道:“陛下,老臣恳请您恩准,让老臣前往辽东督理军务。”
朱由校缓缓摇头,神情严肃地说道:“孙师傅,暂时还无需您亲自前往辽东。
如今山海关有定国公英国公二人坐镇,沈阳城有洪承畴与贺世贤坚守,辽阳城则有熊廷弼主持大局。
即便孙师傅此刻赶赴辽东,恐也难有太大作为。”
孙承宗无奈叹这一声,只得退了回去。
随后,朱由校宣布散会,江宁也没了去京营的心思。
如今京营诸事步入正轨,士卒们正有条不紊地训练着。
而江宁连日来忧心忡忡,身心俱疲,一回府便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神虚子。
看着这位随性的便宜师傅,江宁不禁感慨:“做人还就得像师傅您老人家这样,没心没肺,活着才不累。”
神虚子脸涨得通红,嘟囔道:“你这孽障说的是人话吗?
为师不过喝点酒,怎么就成没心没肺了?”
江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赶忙说道:“师傅,要不您老人家帮忙算上一卦,看看辽东那边战况究竟如何?”
神虚子听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江宁,说道:“要不为师做场法师,召唤天雷,直接活劈了建奴大军?
江宁闻言,满脸激动的说道:“师傅那你还不赶紧的,需要什么东西,徒儿马上给您准备。”
神虚子闻言翻了个白眼,骂道:“你想屁吃呢!
我要有这本事,还至于死皮赖脸的跟着你混饭吃。”
有这闲工夫,你还不如在朝堂上多和那些当官的商议商议。”
说罢,神虚子迈着晃晃悠悠的步子向外走去。
江宁一阵无语,随后开口调侃:“师父,您这又是要跑哪儿鬼混去?”
神虚子没好气地回怼:“哼,为师这是去教坊司,与姑娘们探讨一下道法,哪是你说的那般鬼混。”
说完便径直离开。
江宁感慨道:“足道也是道,手法也是法,这老家伙还真是去讨论道法了”
这时,柳若烟笑意盈盈地走来,轻声说道:“公子,最近一段时间您都消瘦许多了。
不如让若烟帮您按摩一番。”
江宁点点头,躺到躺椅上。
柳若烟便轻柔地为江宁按摩起来。片刻后,江宁沉沉睡去。
看着熟睡中的江宁,柳若烟越瞧越欢喜,不由得小脸一红,心中暗骂自己:“柳若烟啊,柳若烟,你怎如此不知羞?”
但随后,她又忍不住轻轻伸出玉手,缓缓朝着江宁脸上摸去。
看着熟睡的江宁,柳若烟拿来毯子,轻轻为江宁盖上,便守在他身旁。
不知睡了多久,江宁缓缓睁开双眼,只见柳若烟趴在身旁睡得正香,而柳青烟正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
江宁见状,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青烟,我睡了多久呀?”
柳青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脆生生地答道:“公子,我刚回来的时候您就睡着了,姐姐也趴在您身边睡着了,我也不清楚呢。”
随后,江宁轻轻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柳若烟抱起,说道:“我先送若烟下去休息。
青烟,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也早点休息。”
柳青烟听了,小脸顿时一红,赶忙点头。
江宁抱着柳若烟来到房间,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而后晃了晃头。
最近这段时间,辽东战事吃紧,他心烦意乱,哪还有心思去想男女之间那些事儿。
江宁随后便起身前往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开始焦急地等待辽东送来的情报。
此刻,沈阳城外,费英东率领正黄旗、镶黄旗士兵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猛烈冲杀。
好几次,他们的士兵都险些登上城头,可都被贺世贤和尤世功率领明军奋力打了下去。
努尔哈赤见此情景,脸色愈发阴沉,最终无奈下令鸣金收兵。
随着后金大军缓缓退去,洪承畴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当他看到城内仅剩不多的弹药时,一颗心瞬间又凉了半截。
努尔哈赤回到大军营帐后,立刻召集一众将领,开口问道:“你们谁有破敌之策?”
这时,李永芳赶忙“扑通”一声跪了出来,说道:“启禀大汗,明军的内应刚刚传来消息,如今沈阳城中明军的火炮弹药已然不足。”
努尔哈赤听完,开口问道:“内应传来的消息,确定可靠?”
李永芳忙不迭点头,急切说道:“启禀大汗,千真万确!
这内应,是奴才好些年前就暗中安插的眼线,绝对信得过。”
努尔哈赤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道:“明军无非仗着火炮犀利,才敢阻挡我八旗健儿的铁骑。
如今他们火炮弹药即将耗尽,且看他们还拿什么来抵挡我八旗铁骑!”
李永芳原本是明军铁岭卫的一名参将,当年兵败后投降了努尔哈赤。
因其善于逢迎,又会表忠心,努尔哈赤便将女儿许配给他,自此李永芳成了努尔哈赤的女婿,在军中也颇为受努尔哈赤倚重,许多机密要事都会与他商议。
此刻,在沈阳城的一间密室里,气氛格外凝重。
宇文风面色阴沉,冷冷开口问道:“消息送出去了吗?”
一名锦衣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赶忙回应:“启禀千户大人,消息已经成功传出去了。”
听闻此言,宇文风紧绷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仿若一只狡黠的狐狸,喃喃说道:“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随即,宇文风大手一挥,一众锦衣卫便将一个人押了上来。
此人模样狼狈不堪,身上布满了一道道伤痕,血迹斑斑,显然遭受过残酷折磨。
宇文风目光如冰,冷冷地说道:“一天是锦衣卫,一辈子都是。
我实在想不通,你身为大明锦衣卫千户,竟恬不知耻地投靠建奴。
这事儿要是传回京师,你一家老小,可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此人正是当初江宁整顿锦衣卫时留下的四名千户之一——徐龙。
只见徐龙满脸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宇文风,你少在这儿得意。
当锦衣卫有什么好?
整天净干些又脏又累的活儿,挣那点银子少得可怜。
就算江宁整顿锦衣卫给大伙加了俸禄,又能多到哪儿去?
我徐龙投靠建奴,那是因为他们给的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你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吗?
整整五万两银子!
就凭我在锦衣卫干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说罢,他便张狂地大笑起来。
宇文风听后,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地冲上前去,狠狠甩了徐龙两巴掌,骂道:“你个狗日的!
自打来到辽东,我就发觉你行为鬼鬼祟祟。
一番暗中查探,没想到竟揪出你这个建奴内应。
想必前不久存放弹药的库房走水,也是你搞的鬼吧?”
徐龙依旧大笑着回应:“没错,都是老子干的。
我看呐,用不了两日,大金就能攻破沈阳。
到时候,你宇文风不如跟我一块儿投靠大金,也好谋个高官厚禄,可比在这当锦衣卫强多了。”
听闻此言,宇文风“唰”地一下拔出绣春刀,猛地径直插在徐龙手掌之上。
目光如刃,冷冷说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厚颜无耻,甘愿当汉奸!”
徐龙疼得呲牙咧嘴,却仍止不住地哈哈大笑:“宇文风,如今沈阳城仅存的弹药,应该也快消耗殆尽了吧?
到时候,我看这沈阳城还怎么守得住!”
宇文风冷冷一笑,嘲讽道:“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看在往日同僚的情分上,今日我就告诉你,弹药早就被我秘密转移了,我专门让你送出消息,就等明日建奴大军攻城,到时候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事儿,就连洪巡抚和贺总兵都不知情。
你个蠢货,还在这儿高兴个什么劲?”
听到这话,徐龙满脸的不敢置信,脱口而出:“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宇文风神色冷峻,寒声道:“没什么不可能的。
关于你的事,我一直没上报,本想着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想到沈阳城被围,你竟还不知悔改。
等辽东战事结束之后,就把你押解回京,定要让你好好尝尝锦衣卫的家法。
至于如何处置你一家老小,就由指挥使大人定夺!”
最后,宇文风冷声下令:“把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带下去,给我看紧了,千万别让他死了,回头押送回京,交由指挥使大人亲自发落。”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
宇文风来到城楼之上,只见洪承畴神色凝重,脸色难看,而贺世贤浑身浴血,仍坚守在旁。
洪承畴瞧见宇文风,苦笑着叹道:“宇文千户,如今弹药即将消耗殆尽,明日守城,恐怕只能全靠将士们拼杀了,希望宇文千户和手下的兄弟们也能出一份力。
眼下建奴五万大军围城,可沈阳城中仅有三万士兵,连番消耗,真不知还能撑多久……”
宇文风赶忙拱手,恭敬说道:“巡抚大人,下官有一事要向您禀报。
实不相瞒,如今沈阳城中还存有不少弹药。”
洪承畴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一把抓住宇文风的胳膊,激动问道:“宇文千户,你所言当真?”
宇文风笃定地点点头。他并未提及徐龙叛国之事,毕竟这是锦衣卫内部的丑事。
只是解释道,自己早前查到有建奴内应企图破坏存放弹药的库房,便悄悄下令将弹药转移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洪承畴听完,仰头哈哈大笑:“好你个宇文千户,果然有你的!
不愧是江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可把本官瞒得好苦啊!”
宇文风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宇文风接着说道:“洪大人,还请您莫要生气。
下官通过建奴内应,已将弹药不足的假消息传了出去。
想必明日建奴必定会大举攻城,等他们发现咱们弹药充足,届时敌军军心必定大乱。”
洪承畴听后,重重地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许:“如此甚好,正好借此机会,狠狠挫一挫建奴的锐气!”
第二日,努尔哈赤满怀信心,亲率大军气势汹汹地杀向沈阳城。
他远远瞧见城楼之上的红衣大炮毫无动静,心中顿时一阵窃喜,觉得明军弹药怕是已然耗尽,当即便将麾下全部人马一股脑地压了上去。
刹那间,五万大军如潮水般漫向城墙,声势震天,开始了疯狂攻城。
洪承畴早就在城楼上严阵以待,见敌军倾巢而出,果断下令:“火炮齐发!”
刹那间,随着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炮弹如雨点般在八旗大军中炸开,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努尔哈赤见状,大惊失色,急忙命人将李永芳唤到跟前,质问道:“额驸,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明军弹药已经消耗殆尽了吗?
为何如今这火炮又猛烈开火了?”
李永芳吓得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结结巴巴、不太确定地说道:“启禀大汗,想必这是明军仅存的弹药了,用不了多久,肯定就会彻底打光。”
努尔哈赤听了,眉头紧皱,犹豫片刻,仍是一咬牙,恶狠狠地传令:“全军继续压上,给我往死里攻!”
然而,让努尔哈赤始料未及的是,从一口气打了两个时辰,明军的火炮好似无穷无尽一般,炮弹如长了眼睛似的,不断在八旗大军中开了花,将大批的八旗士兵炸得血肉横飞,死伤无数。
见状,努尔哈赤气得脸都扭曲了,无奈之下,只得极不情愿地下令鸣金收兵。
回到大营后,他余怒未消,立刻命人将李永芳唤来。
李永芳刚一踏入营帐,努尔哈赤便猛地冲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紧接着挥舞起马鞭,朝着李永芳劈头盖脸地狠狠抽打下去,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不是信誓旦旦说明军弹药已经耗尽了吗?
怎么打了整整两个时辰,他们的火炮还没停?
你是不是想把我八旗大军都赔进去,好让明军把弹药耗光啊?”
李永芳被打得在地上翻滚,发出阵阵惨叫,哭爹喊娘地开口求饶:“大汗饶命啊!
大汗饶命啊!”
这时,一旁的皇太极赶忙上前,拱手劝道:“父汗,想必是明军那边的内应传来的消息有误,这并非额驸的过错,还望父汗息怒。”
努尔哈赤听了,手中的马鞭顿了一下,可怒火仍在眼中燃烧,他瞪了李永芳一眼,将马鞭狠狠一甩,转身坐到了主位上,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还在气头上。
这时,努尔哈赤平复了下情绪,沉声道:“你们都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明日究竟该如何攻打沈阳城。
此次出征,势必要拿下沈阳,谁都不许掉链子!”
言罢,他便起身,大步离开了营帐。
四大贝勒听闻此言,暗自叫苦不迭。
阿敏和代善此前攻打沈阳城时,已然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皇太极心中也有些发怵,一想到接下来极有可能轮到自己领军攻城,只觉头皮发麻。
他深知沈阳城易守难攻,明军防守顽强,如今己方又情报失误,再强攻下去,怕是伤亡惨重。
但军令如山,他也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和其他贝勒一道,满心忧虑地返回营帐,绞尽脑汁思索破城之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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