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和权衡,我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现实:尽管与他达成的交易让我感到极度龌龊,但对我目前的处境来说,似乎利大于弊。
我们之间的约定是口头达成的:在那场水灾中,我故意让自己陷入危险,而他则“奋不顾身”地救了我一命。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答应替他照顾瘫痪在床的母亲,让他能够安心回到部队继续为国效力。而这个故事,也在灾区广为流传,成为了一段“佳话”。每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无比恶心,甚至无法继续说下去。张凤莲似乎看出了我的难受,起身过来抱了抱我。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我继续说道:“你们可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能想出这种事,还能做得出来的人吧。我也是,居然能无耻到和这种人达成契约。”
那天,我故意一脚踩进泥泞不堪的水渠下方,身体顺势滑了下去。我大声呼救,周围的人也惊呼起来。我的腿已经滑进水里半截,黄利军抓住时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身跃下,抓住我的手,被我带着一起滚入水中。
我呛了几口水,就被他用胳膊揽住身子,浮出水面。我装作不通水性,一直在挣扎,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我推送到岸边,岸上的人把我拉了上去。他则装作精疲力尽,仰躺在浅水区,很快就被旁人拖上了岸。
其实,我的水性非常好,从小就在松花江边长大,那天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配合他的表演罢了。
因为有他二叔在,他的“英勇事迹”很快传遍了公社,他的部队也很快收到了快报。他顺利地回到了部队,荣获二等功,直接升为班长。而我,却成了伺候他母亲的丫鬟。
被救那天,很多知青都在场,我知道张凤莲会怀疑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最清楚我是否会水。看着我大呼小叫地往水里滑,进了水还在乱扑腾,黄利军救我的过程她也看在眼里。所以,她一直觉得我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勾引黄利军。
后来,我跟着黄利军去他家,当牛做马。张凤莲看不下去,骂我贱,气得这两年都没有理我。
直到十几天前,张凤莲才去黄利军家找我,跟我说了王阳传来的消息:高考可能要恢复了。这是两年来,我和张凤莲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她真正知道这些事,还是今天我回来后,在那屋子里告诉她的。所以,她见到黄利军才会忍不住骂他。
说到这里,我被张凤莲打断了:“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说说你们那个契约婚姻是怎么回事。在那屋你还没说完呢,就被黄狗屎搅和了。”
“好吧,就说这个。”黄利军的英勇事迹流传出去两天后,他的部队就收到了快报。这么快,当然是黄书记的功劳。第三天,部队让他归队的电话就打到了公社,公社通知了黄书记,他自然也就知道了。
他来到知青点找到我,问我什么时候去他家照顾他妈。我说:“明天吧,咱俩得签个协议契约。你不是明天走吗?我明天早上拿协议过去找你,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签了字,我明天就开始伺候你妈。”
黄利军诧异地问我:“签什么协议?”
我说:“咱俩约定的协议,你的承诺,还有我的一些要求。”
刚认识黄利军时,我真的很欣赏他,觉得他拥有这个世界上男人的一切优点,甚至想过他就是我相伴一生的人。然而,他策划的这一切都按照他的设想一步步实现了,这让我感到极度恐惧。我不敢再赌,于是写了一份契约。契约的内容主要是:给我弄到上大学名额的时间期限是一年;他每月的所有津贴必须寄回家,由我支配,我每月从他的津贴中扣除五元作为我的劳动所得;帮我彻底解决曲柱子骚扰我的问题,等等。还有很多细节,双方签字、按手印。
说完这些,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带拉链的小皮包,拉开拉链,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有些厚度的纸,递给张凤莲:“这就是契约协议,你们看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别弄坏了。这可是能让黄利军身败名裂的证据。”
张凤莲小心翼翼地接过,摊平放在炕上,告诫其他知青只能看,不能摸。等所有人都看完后,她又把纸叠好,还给了我。
我将契约放回包里,收进怀中,接着说起了在黄利军家所受的羞辱:“我是逼着黄利军签字、按手印的。他着急回部队,不签,我是不会照顾他妈的。
刚看到他母亲瘫痪在床,连话都说不了,我真的是很善待这个病人的,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大半年,她嘴里都能说出一些简单的词语了。
黄利军的津贴确实每月都按时汇到黄主任那里,我每天只照顾一个病人,不用下地干活,有吃有喝,还有时间看书学习,曲柱子也不敢再来骚扰我了。我真的很满意当时的处境。
然而,一年过去了,黄利军一直没回来。我写信问他,他就找各种理由搪塞我。这时,他母亲已经恢复得能说话了。一开始,她对我还算客气,但渐渐地,就开始对我各种挑剔,说话越来越尖酸刻薄,后来就开始骂我了。
我一直在忍,想着他承诺的大学名额,坚持学习是我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可是,那个老太太却把我的这点快乐也给破坏了。她每天一睁眼就骂,骂累了就睡。我给她喂饭时,她往我身上吐饭菜;我给她收拾屎尿时,她还在骂我,什么难听骂什么。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把她的屎尿糊她脸上。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样我根本没法看书学习。她是病人,我再怎么生气,也从来没有虐待过她。
黄主任每月过来送津贴,都会看到她一点点好转,都能说话了。自从能说话后,每次见到黄主任,她就说我怎么对她不好。黄主任要是眼睛不瞎,就不该问我是不是虐待他大嫂。可黄主任的眼睛是真的瞎了。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张凤莲来了,告诉我高考可能要恢复的消息。这个消息和我等着黄利军给我弄名额一样,都是未知的。所以我选择了等待高考。
张凤莲走后,我去了大队部,找到黄主任,让他想办法让黄利军回来。我说我照顾不了他妈了,如果一周内他不回来,我就回知青点。
黄主任想对我说些什么,我直接打断他:“你什么都不用说,到时候他不回来,我就走。你去他家照顾你大嫂。”说完,我转身就走。
一周过去了,黄利军还是没有回来。我收拾好东西,去了大队部找到黄主任。黄主任说他这两天就会回来,让我再坚持一下,最后甚至求我,就怕我把黄利军的母亲丢给他。
没办法,我还是硬不下心来,只好答应了黄主任。直到今天下午,黄利军才回来。
黄利军见到我,就开始给我解释这解释那。我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释,直接问他:“你说过一年,我伺候你妈一年,结果两年了,你是不是在骗我,让我给你们家当佣人?”
说完,我指向他母亲的屋子:“你自己过去听听,她又在骂谁。我欠你什么?我欠你妈骂我吗?”我拿出给他家记的账本,所有津贴、花销一目了然。我把属于我的钱留下,剩余的钱和票夹在账本里,把账本放到炕上。
弄清楚和他之间的账目后,我拉着他去大队部找黄主任。到了大队部,我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黄主任也知道我的意思,就是让他证明我和黄利军结束这段本就不存在的婚姻。很简单的事情,可黄主任为了他大侄子,还试图给我做工作。
我看黄主任一直在和稀泥,不想听他说这些没用的,直接告诉他:“我们俩的事,你去问你大侄子。我要是把事情说清楚,他永远都别想回部队了。”
说完,我又对黄利军说:“你回家把我在他家的东西送到知青点,我不想再看你妈一眼。”
说完,我就回到了知青点。
事情就是这样。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他能混到今天不容易,我毁了他,我也落不到什么好。但是,看他今晚这个样子,把我逼急了,我真的会举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