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条长河的节点,一座古旧的庭院默然静立。庭院的正中央,楼阁厅堂气势恢宏,檐角高高飞翘,恰似振翅欲飞的鲲鹏,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天际,奔赴浩瀚苍穹。
厅堂之内,寒意悄然弥漫,这股寒意并非来自外界的风霜雨雪,而是源自那凝重得仿若实质的气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厅堂的最高处,一位女子静静端坐。她面若寒霜,肌肤白皙胜雪,眼眸恰似寒星,清冷的气质犹如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人望而却步,不敢轻易直视。
在她的左右两侧,十八道身影依次对坐,有老有少,构成了一幅独特的画面。
其中,大多是胡子花白、面容沧桑的老人,岁月的刻刀在他们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仅有寥寥几位中年人,身姿挺拔如松,眼中透着沉稳与干练,在岁月的磨砺中沉淀出别样的智慧;
更有屈指可数的青年人,朝气蓬勃,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然而在这压抑的氛围里,也不自觉地收敛了锋芒,变得小心翼翼。
厅内的空气仿若被无形的力量凝固,众人的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似乎刚刚结束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激烈讨论。
许久,最靠近上座的一位耄耋老人,缓缓起身。他的身姿虽已佝偻,被岁月压弯了脊梁,但中气十足,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他微微拱手,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使如此,您也要用吗?”
女子的声音冷冽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在心底早已将一切深思熟虑,不容置疑地宣告着自己的决定:
“不然呢?还是说,仅仅因为我是曲家唯一的传世之人,竟连调用这个禁物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一半是提醒,一半是审视,目光扫过众人,所到之处,让人尽低头。
另一边,一位稍显富态的老夫人,面容和善,眉眼间满是温柔,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少主,您是知道的,我们绝无不让您拿去之意。这东西说到底,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女子显然明白这些为家族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人们的心思,紧接着追问道:“但是呢?”
最先开口的那位老人,毫不畏惧女子散发的威严气势,挺直腰杆,如同苍松般屹立不倒,直言道:“但是,我们希望您不要亲自去用。您的急切,在我看来,无疑是自毁前程。”
女子陷入了短暂的沉吟,厅堂内的气氛愈发沉重,仿若陷入了无尽的泥沼,让人几近窒息,每一秒的等待都变得无比漫长。良久,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刹那间,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众人,被这简短却又充满力量的肯定之后的沉默所吸引,缓缓抬起头来。
此刻他们才明白,并非那些老人不愿多言,而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女子亭亭玉立在高处,她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沉鱼落雁的面容,在她高举的物什流转的光华下,更显绝美。
那光华仿若流动的星辰,璀璨夺目,不仅照亮了厅堂,也照亮了厅内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让原本昏暗的空间变得熠熠生辉。
短暂的缄默后,高台下的众人齐齐站起身来,朝着中央那道清冷而又威严的身影躬身行礼,齐声高呼:“家主。”
待女子微微抬手示意后,众人随着她放下的手一同落座。紧接着,只听她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去吧,帮我拿过来。”
原先的老妇人连忙恭敬地回应:“是,请少主稍候。”
此时的曲扶摇正在全力朝天台赶去,她心急如焚,丝毫不顾学校门口门卫的阻拦,也任由那些刚刚从噩梦中醒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更快一点。
她伸手挥出一道碧色光芒,还未到达楼梯的最上面,曲扶摇脖颈上的项链就发出灼人的光。不止是项链,连她内心深处的感应都在呼喊着近在咫尺的身影。
那碧色光芒灵动如蛟龙,盘绕着将天台的门冲破,“小岐!” 曲扶摇的声音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下一瞬,曲扶摇的人影就搂住那昏迷在地上的少年,轻轻地用玉指探着他的鼻息。她的手微微颤抖,在感受到微弱的气息后才稍稍停止颤抖,但新的担忧又迅速攀上脸庞,眉头紧紧皱成一个 “川” 字。
曹岐在半梦半醒间,意识模糊不清,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仿若一片无根的浮萍,晃晃悠悠地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回到了家中。
他的双腿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艰难无比,仿佛在攀爬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好不容易挪到床边,便一头栽倒上去,四肢大张,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沉入了一个奇幻诡谲的梦境。在梦里,他突兀地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四周繁星闪烁,颗颗犹如宝石般镶嵌在漆黑的夜幕之上,璀璨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些星星形态各异,有的光芒柔和,如同春日里的暖阳,洒下温暖的光辉;有的光芒锐利,好似一把把利剑划破夜空,散发着冷峻的气息。
曹岐望着眼前的奇景,心中先是涌起一阵惊叹,被这宇宙的壮美所震撼。可很快,无边的孤独感便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让他在这浩瀚的宇宙中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助。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去触碰那些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的星星,指尖徒劳地在虚空中划过,无论他怎样努力,拼尽全力地伸展手臂,都无法拉近与星星的丝毫距离。
那些星星依旧自顾自地闪烁着,对他的挣扎与呼喊无动于衷。
他开始在这宇宙中奔跑,脚步慌乱而急促,每一步都踏在虚无之上,带起一片星光的涟漪。他大声呼喊,声音却瞬间消散在这寂静的宇宙里,没有激起一丝回响。他的呼喊就像一颗投入无声深渊的石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的星辰依旧自顾自地闪烁着,对他的挣扎与呼喊无动于衷。
曹岐只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仿佛一粒尘埃,在这广袤的宇宙中,孤独又无助。
不知跑了多久,他精疲力竭地停下,瘫倒在一片虚无之中,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无尽的星空,心中的孤独与迷茫愈发浓烈,仿佛要将他吞噬。
曹岐悠悠转醒,脑袋昏昏沉沉,像被一层迷雾笼罩。恍惚间,他听见两个青年的交谈声。其中一个声音,他瞬间便辨认出来,是陆同。
另一个声音,清冷而沉稳,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传来:“‘希佩的眼泪’,一件超脱于常规禁物划分体系的特殊存在。它的历史成因模糊难辨,出现的记录更是残缺不全,先生曾说是岁月刻意抹去了痕迹。”
陆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我之前还以为是曲家的那个天平,看来,这个‘希佩的眼泪’似乎更为棘手。”
清冷男声的主人轻轻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师娘曾说过,‘希佩的眼泪’是一件利弊参半的禁物。它的效用,是将两人的生命、源质乃至命运紧密相连,就像用一根无形的线,把他们捆绑在一起。”
“那代价是什么?” 陆同追问道。尽管身为执行官,对禁物有所了解,但他也不可能知晓所有禁物的秘密。
“效用即代价,一切都是为了分享……” 清冷男声淡淡道。
这话一出,不仅让陆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连半昏半醒之间的曹岐,也恨不得立刻起身,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默默地,无言地感受那痛苦,属于半魇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