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白走后，环瑶有些犹豫地拉过云琼华的衣袖，低声开口。
“娘娘，谢太傅已辞官归隐，我们手里又没有证据，要不……”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云琼华拍了拍环瑶的手。
“此时对谢玄鹤手软，来日他卷土重来，可不会对我们手软。”
云琼华目光寒了寒，“万寿节那枚暗器，可是要置我于死地。”
“若非时怀瑾相救，你我现在已经阴阳两隔。”
“可是……”
环瑶还要说什么，云琼华已伸手，捏起她的脸颊。
“没什么可是的。让你给曼娘送的消息，你可送了？”
环瑶双颊被云琼华捏住，说出的话有些模糊不清。
“当……然。”
环瑶向后一闪身，避开了云琼华的手，不满地撇撇嘴。
“娘娘就知道捉弄我。”
云琼华唇角含笑，抬手揉了揉环瑶的发顶。
“哪里是捉弄，分明是喜爱。”
环瑶也抬起手，便要去摸云琼华的头。云琼华左闪右避，和环瑶在殿中嬉闹起来。
闹累了，两人在桌案边相对坐下，大口喝着茶水。
“环瑶，你小时候说，想做侠客游历天下，你不如从现在开始计划，等五年之后，我们一一游遍。”
环瑶将茶盏往桌案上一放，撇了撇嘴。
“还有五年，娘娘急什么？又不是明日就出发。”
云琼华弯起眉眼，歪着头笑看着环瑶，“还有五年，却要计划日后超过五十年的生活，我为什么急不得？”
环瑶用手支着头，倚靠在桌案上，向云琼华凑近了些，笑得狡黠。
“离了京都，娘娘与谢总兵情深意浓，怕是不愿带着我一起游历吧？”
“谁都不带，也得带你。”
云琼华伸手戳了下环瑶的眉心，“除非你另谋高就，不愿再跟着我这个平头百姓。”
“我愿，我怎么不愿。”
环瑶拉过云琼华的手，笑着攥在掌心。
“娘娘与我是家人，哪有分离的道理。”
“除非生死离别，否则……”
“呸呸呸。”云琼华皱起眉，睨了环瑶一眼。
“离了这吃人的宫城，你我肯定都能长命百岁。”
环瑶轻笑了一声，也随着云琼华啐了几口，放柔了声音向云琼华讨饶。
“是我不会说话，娘娘千岁，我一直陪着娘娘就是。”
云琼华也弯了弯眉眼，拉过环瑶的手，捏住她的手指。
“千岁太长，百岁就很好。你我已一起走了十年，再有五十年，我便知足了。”
环瑶装作嫌弃地抽回手，缩了缩脖子。
“这话还是等着明天，娘娘说给谢总兵听吧。”
“娘娘和我说这些，我总觉得浑身不舒坦。”
云琼华没好气地瞪了环瑶一眼。环瑶眼眶微微泛红，依旧回给她一个明媚的笑。
云琼华鼻尖微酸，也对环瑶笑起来，嗔怪般开口。
“本想对你温柔些，没想到你不领情。”
“那我还是和你斗嘴吧。”
环瑶闻言，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二人对上视线，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日薄西山，正要传晚膳，一只信鸽飞进了仁寿宫的窗户。
环瑶拿下信鸽身上的竹筒，取出了一张信笺。
匆匆扫过一眼，她便望向云琼华，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笑。
“我只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未想到，谢总兵竟连一夜都等不得。”
云琼华心头一颤，似有蝴蝶振了下翅膀。她睨了环瑶一眼，走到她身边，拿过了信纸。
信纸上字体苍劲，白纸黑字，写着“京都街市如昼，今夜明月皎皎，不可辜负。”
云琼华揉了信纸，轻啐了声，唇边却浮现笑意。
“今日是下弦残月，哪里就明月皎皎，满纸胡话。”
“管他真话假话，娘娘去不去？”
环瑶环抱着手臂，笑得满面春风。
云琼华被她盯得有些恼，将手中的信纸往环瑶胳膊上一拍，“去。”
“谁说不去。”
“他敢邀，我就敢去。”
环瑶嘿嘿一笑，将团成一团的信纸收在手里，对云琼华开口。
“我去吩咐人在侧门备马车。”
她刚走出几步，云琼华便开口，喊住了她。
“等等。”
环瑶停住脚步，有些疑惑的看向云琼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云琼华抿了抿唇，走到环瑶身前，张开了手。
“信给我。”
“啊？”环瑶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了一瞬。
云琼华面色微红，指了指环瑶的手，“信给我。”
环瑶立刻会意，将纸团递了出去，她面上堆笑，眉眼弯在一起，语气满是调侃。
“娘娘既然要收藏，干嘛还团成一团，现在还得费力展平……”
“就你话多。”
云琼华接过纸团，伸手推着环瑶离开。
“快去备车吧。”
环瑶放声笑起来，被云琼华推着走向门外，依旧转头对她调侃。
“娘娘放心，马车一会儿就能备好，必不会误了娘娘与谢总兵相见……”
云琼华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推着环瑶快步走出了大殿。
偌大的正殿只剩她一人，她攥了攥掌中的纸团，微微有些耳热。
京都夜市繁华，一辆马车穿过络绎不绝的人群，停在了渡月轩侧门。
环瑶挑开车帘，云琼华便看见了谢凌苍灿若繁星的双眸。
他一身素蓝锦衣，乌发用玉冠束起，正望着云琼华，笑容舒朗。
谢凌苍极少穿如此淡雅的颜色，不是黑衣就是官服。如今这副装扮，他周身的肃杀之气散去，俨然翩翩佳公子。
云琼华失神片刻，耳尖微红，微微与他错开了视线。
谢凌苍见云琼华如此，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有些羞赧地开口。
“曼娘与阿杏挑的衣裳，说这么穿……随意些，是不是有些古怪？”
云琼华垂眸，勾了勾唇角，对谢凌苍摇了摇头。
“不是，只是从没见你打扮过，有些不习惯。”
她顿了顿，微垂下眼眸。
“……很好看。”
谢凌苍眼眸瞬间亮起，他唇角的笑意蔓延开，向云琼华伸出了手，欲扶她走下马车。
云琼华抬手，在半空顿了顿，最后深吸一口气，将手落在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