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段承寒说:“这应该是我妈的意思……对不起……”
何树欲言又止,半晌才憋了一句:“你妈为什么给我资源,她不知道咱们早就分开了吗?”
段承寒扮做没心没肺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害……我这不是好不容易用苦肉计说服了他们吗?所以就没敢和他们说得那么细,再加上我老是围着你转,我家里人现在还以为咱们好着呢,昨天我妈还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带你一起去家里吃个饭……”
何树低垂着眉眼,苦肉计三个字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段承寒是真真切切的出了车祸,“你……要不还是早点和家里人说清楚吧,这样对谁都好。”
段承寒脸上的笑沉了下去,何树这段时间的抗拒让他心痛难当,他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说:“这可不行,这是我豁出命才搏出来的机会,何树,我段承寒这辈子就认定你了。”
他见何树没说话,一时间笑得比哭的还难看:“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呗,给我交个底儿好不好?”
何树藏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什么底。”
段承寒两手交握,声音沙哑:“自从出车祸之后,我这几天又梦到了上一世的细节,何树,我真的,我把我能做的都试过了……你那么了解我,你明知道怎么样能扎我最疼……你是真的不恨我吗?”
何树的眸光一抖,段承寒的这句话就像是一道被敲响的钟声在他耳边来回游荡。
他的大脑仿佛都被这个声音给震得七零八落。
是啊,他嘴上一直说不恨段承寒,心里也总想着自己不恨,可他屡次反复的态度和忽冷忽热的推拒不就是证明了他的不甘心,不服气……
何树第一次真正地剥开盖在心上的盖子,他问自己,他是真的不恨段承寒吗?
用冷漠的话刺伤段承寒的时候他心中就没有过快意吗?
看段承寒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还只能乖乖听话的时候他就不爽吗?
眼睁睁看着从前在他面前高高扬起下巴的段承寒消失,他的心里就没有一点点报复成功的喜悦吗?
快意啊,爽啊。
他恨啊。
恨段承寒因为一时的欲望来招惹他,恨段承寒忽好忽坏的情绪,恨他在问到未来时候的不体贴和逃避,恨段承寒遇到麻烦却什么都不说,所有人都知道,只瞒着他。
甚至后来订婚了,何树都只能从徐誉藤的嘴里知道这件事。
他恨,恨的要命,为什么所有人都帮段承寒呢?
何树自问不是圣人,他做不到心胸宽广到真的一点嫌隙都没有,他是个记仇的人,他要把自己受过的一切都让段承寒再体验一遍。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段承寒竟然会去做那种不要命的疯事。
段承寒救了他一命,又为了出柜的事情出了车祸,何树真的有一点感动,如果不是段承寒突然提起了上辈子,如果段承寒再继续装装可怜,那他那天晚上可能真的会心软了。
可惜没有如果,后来段承寒又犯了浑……在病房里那样对他。
何树闭了闭眼,故作冷淡道:“我承认,我是怪你,我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装大度,我从刚跟你分手我就想方设法报复你,这就是你要的底啊,现在可以了吗?”
他把这些最丑陋的东西脱口而出,谁知段承寒听完不仅不生气,竟然还笑了,何树讶异地抬眼,心想这人不会是疯了吧……
段承寒红着眼睛,嘴角却挂着笑,他说:“何树,其实我特别开心,能说出来就好,说出来比这么折磨我强,这样你松快,我也松快。”
“不然你说咱们维持着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小学生绝交啊?别别扭扭的。”
谁别扭了?
何树眉头微蹙,“我可不别扭,我每天忙着呢,再说我从来没强迫你跟在我旁边受虐,不是你自己非缠着我不放吗?”
段承寒点头,他的眼睛即使略微带着点红意,但是他的眼神无比真诚:“嗯,是我自愿的,这些都是应该的,所以何树,现在的我是经历过捶打的我了,我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现在说的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你愿意再次赏脸考验考验我吗?”
何树刚想躲开他的视线,怎料下一秒就被段承寒把住了脸颊,他又使出了刚追来a大的时候那套“夹核桃”战术。
“看着我的眼睛说好不好?”
装可怜没有用,现在的何树可不是从前的他了,他眼睛一眯,含糊地警告道:“段、承、寒,松开。”
段承寒其实是能感觉到何树内心的松动的,不敢逼得太紧。
他咽了咽口水,讪讪地松开手,“松了松了。”
“何树,你都不知道,我上午就在电话里和我妈说了,我这辈子非何树不嫁,如果你不接受我,我就去寻死觅活,我逼婚,她非说我臭不要脸,狗皮膏药。”
“我就跟她说,只要有你,什么都不要了,脸又算得了什么。”
“我就想一辈子赖着你。”
段承寒说着说着就笑了,眼里闪着光,这种诙谐幽默又认真的话让何树浑身都颤栗了一下。
他眨着眼睛,装作镇静的怼道:“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吗?就算你嫁我还不娶呢,娶你有什么用啊?能给我们老何家开枝散叶吗?”
段承寒轻轻撅起嘴,好像不大乐意,“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有我一个好大儿还不够啊?还想要几个?咱们养不起。”
这人真是神经病,何树险些气笑了,“能别这么死皮赖脸吗?我可没说要接受你。”
“那我就去寻死觅活了。”段承寒站起来,明明是一种玩笑的话,却硬生生的让何树听出了其中的认真。
他想到段承寒之前的疯狂举动,下意识拽着他,“你又要干什么?”
段承寒回头,目光下移,渐渐的落在何树的手背上,理不直气也壮地说:“你牵了我的手就得对我负责,不然我就去无绳蹦极。”
何树在心底“呵”了一声,当机立断把手一松,双手抱臂,“拿这个威胁我?未免也太看得上你自己了吧,行啊,你去啊,你要不去你就是我孙子。”
段承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好,如果这样能让你永远记住我,那这条命也算是值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门板啪嗒一声关合,只有何树还站在原地。
整个休息室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何树攥紧拳头,心里翻来覆去的琢磨。
这又是苦肉计吧,段承寒惯是这么狡猾,随便说说就罢了,他怎么可能真舍得死。
不能上当。
他是这么想着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头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何树整个人却陷入了一种焦虑的恐慌中。
何树在休息室来回踱步,心像被放进油锅里煎了。
这人怎么说也是跟自己“争执”完跑出去的,万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不就成了怂恿别人自杀的犯人了……
对,就是这样。他不是担心段狗,他只是怕自己的良心不安。
经过了一阵儿天人交战,何树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匆忙地飞奔出去,跑到半路甚至不小心撞到了阮行远。
他听见阮行远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可何树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何树跑的很快,刚到外面,那台眼熟的宾利就已经开出去了。
他瞬间就慌了,“段承寒!”
宾利开的很快,转眼就没了影子。
“这个煞笔……”
何树的心跟着那辆车离开的摇摇欲坠,他想跑去路边打车追上去。
就在这时,一声低哑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在这儿,何树。”
何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他瞪大眼睛,随着声音回头。
19岁的段承寒,他在梦中说不会轻易原谅的人,此刻就站在他身后,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
假的……果然是假的。
他明明早就知道段承寒的尿性。
段承寒这个贱人……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