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似乎对王振武的回答早有预料,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意外。他随意地打了个响指:";冯安。";
冯安立刻上前一步,如同一个精准的机器,语速平稳地开始汇报:";司令。根据我们掌握的最新信息,孙家目前在申城控制的产业包括:法租界贝当路独栋洋楼两处,霞飞路花园公馆一处;经营中的';百乐门';夜总会;';通达商行';及其下属的十二家各类铺面;以及,通过';通达商行';间接持有的松江四号码头及其附属仓库。";
他微微停顿,补充道:";按目前市价保守估计,这些不动产及经营权总值,约在七百万大洋上下。";
林宇满意地点点头,转向面色惨白的王振武。他的笑容显得格外";和善";:";你看,王营长,七百万。用来抵那区区五百万的差额,是不是绰绰有余了?我这人,不喜欢占人便宜,就按五百万算,如何?很公道吧?";
王振武只觉得浑身冰凉,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不是震惊于这些产业的价值,而是恐惧于林宇情报的精准!尤其是松江四号码头,那是孙家耗费心力隐藏的暗线,连申城的其他势力都不知道这条线的存在,林宇竟然一清二楚!
这只说明一件事:孙家在申城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已在林宇的监控之下!
";你......你们......怎么会知道......";王振武的声音因为震惊而颤抖。
林宇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他:";这些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五百万的差额,用这些产业来抵,你没意见吧?";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然,我知道你也做不了主。";
他朝角落示意了一下。王振武这才注意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台蒙着布的电报机。
";机器给你备好了。";林宇的声音不容置疑,";现在,立刻,给孙定元总督发电报。告诉他我的条件:要么,三千五百万现大洋送来;要么,三千万现大洋,外加这些产业的全部转让文书。文书和钱一到,我就放人。让他自己选。";
地下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王振武呆立在原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林宇不仅掌握了孙家在申城的所有底细,更要借此机会一举掠夺孙家在这里经营多年的根基。而他,除了按照林宇的要求发出这个沉重的电报外,别无选择。
牢房内,孙凌云蜷缩在角落里,目睹着这一切。他原本因王振武的到来而升起的一丝微弱希望,随着谈判的破裂和条件的苛刻而彻底粉碎。
三千五百万的天价赎金,家族在申城苦心经营的产业即将被夺,而他自己还要继续被关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狱里。更可怕的是,如果父亲不答应这些条件,他随时可能像地上那具尸体一样,被一颗冰冷的子弹送上黄泉路。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尖刀,瞬间刺穿了他最后的精神防线。
";啊——!";
一声凄厉的、扭曲的、充满绝望的哀嚎突然在地下室里炸响。孙凌云像是失去了理智,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不!爹!救我!我不想死啊!";
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了林宇的思绪。他微微皱眉,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牢房深处。
正沉浸在自己恐惧和绝望中的孙凌云,猛地对上了那双眼睛。
林宇的目光冰冷、淡漠,毫无感情,就像在看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蚂蚁。
这个眼神仿佛带着某种可怕的魔力,瞬间扼住了孙凌云的喉咙。
他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卡在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濒死般的呜咽。
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攫住了他的全身。他浑身开始剧烈颤抖,就像筛糠一般,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本能驱使他向后缩去,仿佛要把自己嵌进墙里。
但他的双腿早已失去了力气,脚下一软,";扑通";一声重重瘫坐在肮脏的地面上。
他的脸色惨白如同死人,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嘴唇不住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曾经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变得空洞而涣散,就像一具尸体的眼睛。他甚至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整个人如同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林宇那冰冷的目光只停留了短短几秒,却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他收回视线的时候,孙凌云已经完全崩溃了。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此刻就像一只被踩碎的虫子,蜷缩在角落里,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王振武在冯安的监视下,颤抖的手指开始操作电报机。机器发出的滴答声在地下室里格外清晰,仿佛是在为这场悲剧打着节拍。角落里,孙凌云依然瘫在地上,双眼空洞,失魂落魄。
林宇收回投向孙凌云的目光,就像只是看了一眼地上无关紧要的尘埃。他慢条斯理地踱步到张明的尸体旁,微微皱了下眉,似乎对地上逐渐凝固的血迹有些不悦。
";把这堆垃圾处理掉。";他对旁边两名一直如同木桩般站立的看守士兵吩咐道。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用下巴随意点了点地上的尸体,";手脚麻利点,别留下什么脏东西碍眼。";
两名士兵被这声音惊得打了个激灵,立刻挺直了腰板:";是!司令!";
他们快步上前,一个抓住死者的双臂,一个抓住双腿,准备将尸体拖走。鲜血在地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就像是死者最后的控诉。
林宇的目光忽然又扫向牢内瘫软如泥的孙凌云。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这个笑容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对了,";他对另一名正准备离开的士兵说道,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优雅从容,";去找个医生来,给咱们的孙大少爷看看伤。然后,给他好好洗个澡,换身体面点的衣服。";
士兵愣在原地,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命令。林宇继续说道:";毕竟是五省总督的公子,总不能一直这么邋遢。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林宇不懂待客之道呢。";
";是!是!司令!属下这就去安排!";
地下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一边是士兵们正在处理尸体的声响,一边是电报机持续的滴答声,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在演奏一曲荒诞的乐章。而林宇就站在这一切的中心,脸上带着那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